「头疼就不要再多想了。」霖儿轻声宽慰,一边也只缓缓站起,坐在他的床沿,温柔地探出玉手轻揉起他的太阳穴,微笑,「好好休息。」
「可是……」悼灵却仍旧是不肯作罢,只一边放开手臂,一边也只定睛地看向了那般的女子,犹疑。「我也不应该会在这里的呀!我好像,仿佛记得我是往西边的竹林里去过了。然后,我好像开始很难过——因为,我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熟人的尸首……」竭力地思索,却终是想不清楚那真正的过往。如此,他也只得似作罢一般地苦叹了一声,悲怆,「可是,在这废墟之城里,我又还能认识什么熟人呢?不——我明明应该记得很清楚的,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不得已,他还只恼怒一般地抬起手掌拍了拍额头,却仍旧是毫无所获,反倒是叫那身侧的女子一阵惊颤,赶紧抓住了他的手,掰开,放低了之后方才只甘甜一笑,低声劝阻——
「想不起来那就别想了嘛!总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悼灵摇了摇头,试图争辩。可是,面对那脑海里模糊不清的记忆,他却也终究只能够苦声哀叹,无可奈何。「也是。想不起来,那就别想了吧。」然后,他便只微微然偏过头凝神一般地看向了身前的女子,却是突然有些不敢置信错愕地问,定睛声颤,「澜儿?」
「怎么?」霖儿倒是被他这股突然认真起来的神色给吓了一跳,只慌忙着停下手里的活儿,认真地看向他,柔声着问,「什么事?」
「你……好像是变了一个人?」是的,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回想不起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是好歹,那青天白日里,一并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他却是怎么都不会忘记的啊!所以,澜儿……他琢磨不透,根本就无法看透那人颜面上的轻缓神色:她该是这样神色淡然的吗?她不是应该正在和自己在生着某种莫名其妙的闷气的吗?可是,为什么会变化——所以,当真是在自己忘却的记忆之中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改变了她的这番举动么?可是,那些事情,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只是,无论悼灵心下如何忖思,他那身前的女子却是一声嗤笑,摇了摇头,神色轻缓地只继续笑着说,「变了一个人?呵——怎么会!好端端的,我要变什么呢?该不会——」她突然就忧心忡忡地靠近了他的眸子,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你,不会是中邪了,脑子乱了吧?」
「中……」悼灵一时语塞,忍了忍,终究还是又只强撑起来辩驳,「怎么会!就算我昨天中邪,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是之前呢?你之前明明就是……」他看着她镇定的眸子,突然就受创一般地停住了言语。
「就是什么?」霖儿但只狐疑。
可是,她却是只见着那身前的悼灵竟是惊恐地看着她,右手只不禁高抬起来,轻缓触向她那纤细却明显受创的脖子。「这是什么?这些红印——澜儿!」他突然就只一阵寒颤,猛然地张大了嘴,惊恐却犹豫不决地问,「这,这是我做的吗?这些红印,这是我昨天半夜里掐出来的红印么……我到底是……」他颤栗地朦胧起霜华,很想凝神地看清那身前的人。但可惜,那不争气的泪水终于还是掩住了他的视线,无所得见,只听她微然一笑,不以为意地说——
「什么呀!你掐我?拜托哦——」霖儿却是摇着头往后退了退,一边还只轻然地说,「你可真是想多了呢!」
如果连你都不记得,那大
抵就真是天意了吧——就好像这里所有的人一样,都只将昨天晚上那惊恐的一幕尽皆忘却——还是晓寒和自己说的吧!昨天半夜,当自己昏厥之后,这酒栈之中突然就现出了一道浑身净白泛光的仙女——他虽不曾看清她的模样,但却终是知道她让那所有人的记忆都消失去了,唯独除下了他们这一双姐弟。所以,她又怎么会想到要再去责备于他呢?
「罢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她的眼睛依旧清亮,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欺骗和造假之意。「昨天呢,我们白天的时候不是争执过吗?然后,我就知道你回房睡觉去了。至于我呢,就和晓寒一起在河边上坐着,聊着天,谈着心,直到晚上才回来。可是等到了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们才发觉你竟好像真是中邪了一般,只躺在床上一惊一乍地乱来,还胡言乱语动手动脚的——喏,我这脖子里的印痕,就是你昨天晚上不清醒的时候给弄的呀!不过,听你说的梦话,你那要掐的人应该不是我。所以,一切都应该只是凑巧了而已——这些,我本打算不告诉你的,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说的好事。」她说的却是那般的真切,眼带神伤,仿佛一切都是浑然天成的无缝天衣!
「那,我到底想要掐谁呢?」悼灵不禁有所骇然,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凝望向了她那双冷寂而安然的眸子。
「我没听清。」
「没听清?」悼灵一阵惊愕,略微抬高了些许声音,倒像是在苛责一般的语气,直叫那身前的女子不禁愤愤然蹙起了眉头,恼怒——
「就是没听清啊!谁能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奇怪的梦话嘛——反正,我就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你不信?你不信的话,那我现在去叫醒晓寒——他昨天也在,也听到了你说梦话的。不过,他也没听懂你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不过,依我猜,你应该是喊了个什么人的名字吧!喂——」她却是突然颤起了好奇心。「你说,你究竟恨谁,竟然恨到了这种地步啊?该不会……」
「没有啊。」悼灵也只不禁一阵脸白,分外尴尬。「我哪有什么恨的人嘛——中邪,一定是中邪了!」
「真的,就没有恨憎的人么?」霖儿却是不肯罢休。「我不信。你一定有——说吧!如果你心里真的恨着什么人,不妨就告诉我啊——师姐她和我说过的,如果一个人的心里藏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就会很容易控制不住的!就好像,昨天晚上你做噩梦的时候那个恐怖的样子啊!而且,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那你为了我的安全也应该多考虑一下,告诉我真相吧!」她抿着嘴唇,说得却是那般的情真意切,倒是叫人只不禁愈发地惊诧起来——
「没有吧?」悼灵完全被她给吓着了。「你确定,我真的很用力地想要掐死谁?而且,我当真还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是不是谁的名字我也不太清楚——总之,那个时候的你迷迷糊糊的,突然就大喊了一声,然后就死劲地掐住了我的脖子!还好晓寒也在,不然,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听着像是在气恼什么,可她那样静然的眸子里却并没有丝毫的激动,责备,或者恐惧。
「可是……」悼灵也不禁慌了起来,苦思一阵,却仍旧是无所答案。「真没有啊!如果我讨厌什么人,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毕竟,你的安危,终究是最重要的!可是,我真的没有特别地讨厌什么人,更别谈怨憎之类的情愫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彰显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那还能是怎么回事呢?」霖儿却似苦思,咬牙切齿。「难不成,真的不是你自己在怨憎什么,而就是有什么脏东西附在了你的身上?可是,那个人,他会恨着什么呢?而且,还偏偏附在你这般的人物身上——料想,你有法力,有道行,那你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呢?」
「你不信?」尽管已经尽力地否认了这样的说辞,可悼灵却终是难以彻底地说服那身前的女子,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相信这般的事情了:自己昨天晚上的记忆完全就是零散而残缺不堪的。所以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猜不透彻的!可,也正是因为无法猜透,所以他的心中就更加难以安定下来了:如果真的是有什么脏东西附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凭自己的道行,为什么自己却什么都不曾感觉到呢?所以,这废墟之城里,当真是有很多高出自己许多的能手的吗?可是,自己明明就可以和天帝一般……
突然,一个激灵,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初,那个和自己一直对弈的天帝,他,难道只是一道和自己当真本事旗鼓相当的幻身而已,就如同自己使用终之彼方释放出来的幻身一般?所以,其实,当真是自己道行太过低微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