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见过……」小二的声音明显有了些许颤栗。「您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对了!」小二却是突然惊声,似有想起。「昨天,将近晌午的时候,从南边来了几个人。看他们的模样,好像不是这边的人。我猜,或许应该就是从那边来的人吧!本来我跟他们说了前边有危险,但他们就是说不怕,而且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什么神仙——所以,我就只好由着他们去了。可是谁曾想,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回来。我正担心他们呢——对了,这路障就是他们提醒我设在这儿的。而那些银白的炫光,也不知道是他们设下的,还是那城里的什么力量给弄出来的。如今,我也只能祈祷他们平安无事了……欸,您别走啊!那边真的会有危险的!好多人过去了都没能回来的!现在,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您过去的!您——」
可是,极突然的,那马上的男子终是轻巧地停下了身下那一道浅灰色骏马一般的坐骑,反过身就向他示意了一道镌刻着飞禽猛兽一般模样的腰牌,凶恶的鸟喙一并那一双锋利的爪子都只冷厉地擒着两条分明的龙身——这样擒龙的东西,这不是……
难以置信!可待得小二反应过来,他就只不禁仓惶地后退两步,战战兢兢地跪拜下去,低声,颤栗。「贱民惶恐,还请城主宽恕……」
「你起来吧。」那男子的声音依旧甘甜,毫无架子。「我去前边看看就回。你收拾好了行装之后也赶紧离开这里吧。」
「多谢城主,多谢城主……」这般的时刻里,小二终究只能是俯首送别,半分抬头相看的胆子都没有了:城主驾临,而那样的危机,是不是当真就都可以解除了呢?
可是,那一道神色清爽的少年终是什么都不予多言,反倒是只冷凝起面色策马北上,再不敢耽误片刻。
◇
杉林之间,霖儿悲切地痛哭过一阵之后,终是只再一度坚忍地站起身来,一边也只轻轻地捂住了自己心口的地方,生怕那般的剧痛再次上演——那样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心口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一阵一阵地绞痛呢?以前从没有过的不是吗?所以,连带着前两日里在栖霞镇话聊斋里的心痛,是否就是自己太过悲伤太过难过,所以才会有此一劫?
想不通,只能够静默地等待着那般的疼痛渐渐散去。如今,霖儿终于还是倔强地挣扎起身,却还是忍不禁凄然地回眸又朝着杉林之巅远处云穹的地方遥看去了一眼:银白的光芒依旧肆意闪耀。而在
那银白之中,似乎还有一片浓郁的墨色齐聚一团——那样的墨色,就是那些他杀不死的死灵了吗?而悼灵,他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她静然地看着,想离开,却又不太甘愿。所以干脆就只停下了脚步,遥看向那样的地方,只求一切安宁,只求一切都能够如人心愿。可是,还不待得她再多看几眼,那样的银白似顶端的地方之间却竟是突然便闪现出来一道金黄绚烂的光芒,却是只被那样的墨色分明地挤在了一角的地方!然,也只在那样的东西之中,一道肃然的身影,那个人……
是的,是悼灵!青白的棉衣已经不再,浑身仿佛都只被染成了一层血色。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奋力不顾身的死灵们却还是极力地压迫着他的身体,死死地将他逼进角落,不迭地用力刺着那样的金光壁障,仿佛生生要将他最后的防护给彻底击碎一般!而悼灵,他的身影,就在那样的结界之中只不禁地纷纷惊颤——他的脸色,那是苍白的吗?他的呼吸,都已经紊乱了吗?还有,那浑身的鲜红……悼灵,悼灵!
隔着遥远,她根本就不可能看清那样的容颜。可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只这般悲切地遥想着,心绪难安。她多想再一度地回到他的身边。可是,那样的一个人,那远处里早已将自己排斥在外的人……悼灵,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一定会去銮化城里找我的,你不可以倒下,你不能,你不能……
泪如泉涌。可是,那样的金黄色,一并那其中的人影……是啊,是的吧!悼灵,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将那样的死灵予以彻底毁灭!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们连同自己都一并封禁起来!然后,他就会在那其中再设置出一道结界来护卫自己——可是,他为什么不离开呢?他应该可以让那一道金黄色的封禁挣脱出来才是的啊!——你出来,只留下他们不就好了吗?你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
可是,她终不愿相信,悼灵,他要一直将死灵予以封禁,不能让那样的结界壁障出现任何的纰漏,所以,他就只能够一直置身其中,将自己一并困顿,维持住这般强劲的封印术……悼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做出这种巨大封印结界的人。而如今,他恐怕终是要连自己都予以一并埋葬了吧!
可是,可是……
隐隐猜到,却还是不能相信。可是,突然!那女子却是觉得自己身体肋下之间只不禁一阵剧痛,而那般的感觉,仿佛竟是有千万道小虫在凶恶地咬啮一般……这样的痛楚感觉,这样可怖的钻心剧痛……豆大的汗珠肆意地冒出额头,整个人的身体都只不禁开始了倾斜和颤栗,仿佛竟是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要生生地从那小腹之间钻透出来一般!——这是怎么了?身体,我的身体……
脚下一阵趔趄,只不禁就是一步瘫软,整个人的身躯都只仓惶坠落,带着无尽的悲伤和难决的落寞苦苦地遥望向那北方一处的苍穹云端——悼灵,你要活着,不管怎么样,你一定都要活着,活着……
「嘭——」一声跌落,再也没有惊起丝毫的雪沫。霖儿,那一道浑身海蓝的单薄女子这一次终是感觉到了浑身的冰凉刺骨,蛊虫咬啮!可是,就在那样的一瞬之间,最后凄迷而柔弱的眼神之中,却似乎隐约摇晃起了一道似曾相识的朦胧幽影——这个人,是你吗?你是悼灵,还是青鸟?
◇
灰白的骏马轻快地一骑绝尘,儒雅而清秀的男子也只愈发的神色紧张和惊悸起来,直向着那北方的杉林官道之中迅疾碾过,惊起一地的白雪翩飞,生怕那样的北方已然绯血漫天:无疑,那样曾经被警告过的时刻,还是出现了!当年的事情,当年的言辞,那些仅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让人根本就无法置信的一幕,终究还是要在这如今的年代里彻底地飞扬起来了吗?北方,北方,那样的地盘之间,那里的城主「青篷」——你,当真就要为了一己私欲而任由着那样的剑将你予以封禁吗?死灵,那剑里封存着的可怖生灵,难道当真会如传说中的那般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么?
可是,尽管他一脸不安且焦急地朝着北方一路奔驰,可就在身前那杉林之中的一片雪白之间,他却终是只见着一道浑身海蓝的女子分明孤寂难安地躺在地上,仅只一眼,就叫他再难移开——她,不是在栖霞镇里遇见的那位女子么?怎么如今……
不禁忐忑,男人但只疾驰下马,奔赴上前,一边蹲坐在她的身旁触探鼻息,一边又只不禁四顾张望起来:没有,这般女子的同伴,都不再见了!所以,那远方的城池之中,那银白的炫光之地,究竟又是谁在烁烁发光?
「你听得见我吗?姑娘,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