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祖贻和王鸿韶还在控诉“华毕成”的时候,会议室里面的李宗仁却已经被华毕成准备的台儿庄会战预案彻底的吸引住了。
虽然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之前也做过一份津浦路北线会战的预案,不过早就被韩复渠的不战而逃破坏的一干二净。面对津浦路北段的日本华北方面军,现在李宗仁还真没能拿出什么详细的作战计划来,就连调庞炳勋去守卫临沂,在更多的程度上也只是临时的决策。
所以李宗仁很感谢华毕成在淮河北岸打了一仗,让南线的日本人停下了脚步。谁知道他还来不及褒奖华毕成一番,现在华毕成又送来了一份完备的津浦路北线作战计划。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份作战计划还拥有着相当高的实现可能。沙发上李宗仁瞧着站在地图边侃侃而谈的华毕成,他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难怪蒋委员长会给华毕成安上一个战区副司令的名头。原本李宗仁以为蒋委员长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在五战区安插另外一员地方大佬,便于干预军务,插手指挥作战,现在看来,这回李宗仁是错怪了蒋委员长了。
华毕成不但善于运用战术,居然在战略上也有颇高的造诣。以前华毕成之所以没有显示出什么战略上的出众天赋,不过是没有得到可以施展的舞台而已。
淞沪会战时期,担任华毕成手里面只有一个100师,不过是蒋委员长手下的一颗棋子,只有指哪打哪的份。南京保卫战,华毕成接手南京卫戍军的时候,会战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蒋委员长交给华毕成的这套烂摊子,华毕成在中间辗转腾挪,居然坚守了一个月。
现在华毕成到了徐州,得到了战区副司令长官的职务,又遇到了开明的李宗仁和野心勃勃的日本华北方面军。再加上五战区拥有着广大作战区域,当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之后,华毕成终于等到了他展示战略才能的舞台。
津浦路北线的战场,便是华毕成从一名战将向统帅转变的阶梯,从华北开赴徐州的日军,则将成为他足下的垫脚石。还是小看了这个华知世啊!说他是马超,或许有些太小看他了。现在再仔细想想,李长官到觉得华毕成更像是后蜀时期的姜维。
三国里面的姜维,“忠汉不忠刘”。从华毕成过往的行事来看,黄埔出身的他也将中华民族的位置放在了蒋委员长之上。这样一员身明大义的虎将,自己又有没有可能可他联合倒蒋呢?如果桂系真的能和控制陕西的华毕成达成某种默契,武汉政府内部的力量对比可能就要发生变化了。
想到这里,李宗仁的思绪也开始渐渐变得混乱起来,刚好这时候华毕成结束了他的讲演。在鬼使神差之下,李宗仁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居然没有针对华毕成的台儿庄作战预案提出问题,而是忽然提起小客厅里面的张自忠来:
“知世老弟。你觉得张荩忱的为人如何?在他的问题上,武汉和军委会是不是处理的有些不太妥当?还望不要有所保留,予以解惑才是啊。”
华毕成也觉得有些意外,明明他刚才谈的是台儿庄会战的预案,怎么李长官却提到了张自忠?而且他觉得李宗仁说的这番话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
在民国的官场里面打滚了好几年的华毕成早已知道了此间的忌讳和厉害。虽然他刚刚为了保证台儿庄会战的预案能够顺利实施,帮助李宗仁赶走了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但是并不代表华毕成会在李宗仁面前说蒋委员长的坏话。他可不希望自找麻烦。
“德公,我既是校长的学生,又是委座麾下的将领,你觉得我会说些什么呢?”华毕成很轻巧的将皮球又踢回到了李宗仁的脚下。在他看来,自己说的这番话应该是滴水不露了。
可是在李长官这位老政客的耳中,华毕成说出的这几句话却是意味深长。没错,华毕成是蒋校长的学生,黄埔出身的华毕成应该在听到李宗仁的问题之后拍案而起才是。然而,华毕成却并没有这样做。
由此可见,在张自忠的问题上,华毕成持何种立场已经非常的明显。至少,他是不赞同蒋委员长软禁张自忠的。听到华毕成的回答之后,李宗仁的心中顿觉安慰!正如李长官的推断,华毕成果然是一位很有良知的爱国将领。
李宗仁决定继续张自忠的话题,西北军虽然是“杂牌”,却并不是桂系的部队,围绕着张自忠的事情做文章,李宗仁可进可退。不会让人找到什么把柄。
“既然知世老弟不便多说,那我李德邻就倚老卖老一番吧。在我看来。张荩忱在南京是受了委屈的!其实在委座的心中,何尝不明白张荩忱没有罪过,是无辜的?要说有错,首先是南京政府的错。在华北对日本鬼子一味妥协退让,不正是南京的既定政策么?从《何梅协定》开始,乃至更早一点的“九一八”事变,政府将咱们中国的土地一块一块地让给日本人。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委座说过的那句“攘外必先安内”!说到底,宋明轩、张荩忱都是南京手中同日本人缓冲的棋子,丢了也就丢了!要不是军委会态度暧昧,29路军也不至于输得那么窝囊!”
李宗仁说的这番话基本上都是事实,所以华毕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李宗仁见华毕成居然能够容忍他当面数落蒋委员长的错处,更是喜出望外。于是李宗仁将他的心思全部放到了对华毕成的争取到反蒋阵线上来。
“政府里面的人都说,委座很在乎舆论。我看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何梅协定》的时候,全国舆论一致声讨得那么厉害,委座在乎了没有?他一点也不在乎。全国舆论反对内战,委座在乎了吗?依旧是不在乎。只是在西安被困囹圄之后,委座才勉强答应不再打内战,但回头就把亲自送他回南京的张少帅给软禁了起来。然后想方设法瓦解了东北军,这样的作法,哪里有领袖的风范?也多亏了知世老弟,才保全了王以哲和他的部队。”
李宗仁说到这里,情绪渐渐变得有些难以自制,言语变的激昂了起来。李宗仁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心看看华毕成的心理底限究竟在哪里。
“在委座的心目中,西北军也是和东北军一样不可靠的存在。西安事变就有西北军的一部分参加。宋明轩(宋哲元的字)是西北军,张荩忱是西北军。二十九军也是西北军!张荩忱是一员虎将,让他回五十九军去,宋明轩岂不是如虎添翼?那样不但不能削弱宋明轩,西北军还会变得更加强大。这其实才是委座软禁张荩忱、对宋明轩的请求不置可否的真正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