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结识新朋友的短暂快乐,却因威胁报复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几天,西蒙工作室的重要设施都被人破坏了个一干二净,不用细想就知道是那天挨揍的几个混混找茬。他们甚至威胁西蒙,如果再雇佣我,就要让他在科西嘉做不下去生意。
西蒙悲愤地将一张字条递给我,上面扭曲地写着恶毒的话语,每个字母都令人反胃。
“我们会找到机会把那个大肚子小鬼上了的,给老子等着,如果不想让他肚子里的孩子立刻滚下地狱,就乖乖闭上你的臭嘴。”
我把纸条撕得稀烂,捂着脸对西蒙道歉:“对不起,我给你惹烦了。”
西蒙安慰我:“不,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那些人连畜牲都不如。但是你现在很危险,我认为我们还是打个电话给庄,商量看看应该怎么办,你没有身份证明,我又只能保证你在科西嘉岛活动,要将你送出去,恐怕有些麻烦。”
我既因被威胁而担忧,又陷入连累到他人的深深自责中,心情沉重地拨通了越洋电话。
庄钦很快接起电话,我一听到久违的乡音,心里一暖,忍不住湿了眼眶,委屈地向他倾诉自己这两天的遭遇。
“请问有人在吗?”
结果我刚挂了电话,立马又有人找上门来。我和西蒙警惕地望着大门,不一会儿探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渡良濑!”我送了一口气。
渡良濑四下打量狼藉不堪的工作室,蹙了蹙眉:“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
我向西蒙介绍了这位帮我解围的东洋医生,三人坐在一块谈论这个严肃复杂的问题,神色凝重。
渡良濑沉思了一会,忽然开口:
“辛柑,你跟我一起坐船前往意大利吧,我认识佩鲁贾华人区一家私人医院的医生,说不定可以帮忙开具证明,让你作为随从医护过关。”
西蒙听了点头赞同:“这的确是个方法,而且在大城市的华人区生活或许比在我这更适合你,等你到了临产期,也有中国人可以照顾你,你会安心很多。”
我仔细想了想,虽然我的英文和别人日常交流不成问题,但也就一般大学生水平,如果碰上什么大事估计不顶用。而且科西嘉人基本都说法语,我和除西蒙外的很多人沟通还是存在障碍。
从长远角度来看,确实生活在华人区对我更好,只要能够融入集体,我相信工作和生活都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考虑再三,我便在渡良濑的提议和安排下,从科西嘉某港口登船,离开南法,跟随他前往意大利,最后辗转前往佩鲁贾某华人区,在一座七十年代老楼里租住下来。
我的邻居大多是来自南方的老一辈华侨,楼下就住着一位祖籍广东的潮汕老太太,为人和善,我搬进来的第一天,她就领着自家五岁大的孙子上门问候。
那小孩儿喜欢运动,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看起来特健康。
他把小手贴在我的孕肚上,隔着衣服轻轻揉了揉,又递给我一大把橡皮软糖,朝我露出八颗牙,奶声奶气地说:“叔叔,请你和弟弟吃。”
我扶着肚子俯下身,勾勾他的鼻梁,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是弟弟?”
小孩儿晃了晃他奶奶的手:“我阿婆说肚子尖尖的是弟弟,我也觉得是弟弟!”
老太太牵过我的手,轻轻拍了拍:
“小辛,你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不容易,现在又怀了小孩,很辛苦的。我们这一区和华人虽然不怎么富裕,但大家都是好人。以后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不要客气,有什么事跟你阿叔阿婶说,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做做饭给你补补营养还可以的。”
这是出国以来第一次有人用中文对我说出“家”这个字,我内心一片柔软,给了老太太一个深情的拥抱,决定要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拥抱崭新的明天。
好心热情的老太太还特地帮我介绍工作,和渡良濑一块筛选后,我选择了位于隔壁街区的一家老式照相馆。相馆一看就有不小的年头了,装修相当复古,走进去扑面而来的上世纪影楼感,不论风格还是设备都相当陈旧。
老板是一位上海老先生,同我一样是oga,退休后与丈夫一起移居意大利跟随在这里工作的女儿生活。
他没有详尽了解我的工作经历,只让我上手操纵了几次设备,问道:
“你在国内拍人像的经验丰富吗?”
我一愣,有些紧张地摇头:“……不怎么丰富,我比较擅长拍风景。”
“那你擅长捕捉人物神态动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