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儿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家中的女性无论是娘亲还是阿姊都不曾有过如此豪放情景。眼见着大滴的眼泪打湿了阿留的前襟,鼻涕也缓缓朝着她张开的大嘴里流去,心中一急,便揪着露在梅娘袖口处的手帕的一角将其拉了出来,按在阿留的口鼻处。
梅娘“啊”的一声,也忘了继续生阿留的气了。只见臻儿拿着帕子在阿留脸上胡乱却全面的擦了几圈。阿留也止住了哭声,一动不动,只有一双大眼珠随着臻儿的手转动着。
臻儿擦完了,见阿留也不哭了,便把手帕放在桌子上展开,想着先给它叠上再还给梅娘,这才注意到这帕子摸着说不出的柔软顺滑,上面绣着一朵淡雅的白梅。臻儿也说不出哪儿好,反正觉得这梅花好似真的一般,看着它仿佛淡淡的梅香悠悠袭来。只是这娟帕不但皱成一团抹布一般,上面还深一块浅一块的都是阿留的鼻涕眼泪。臻儿大窘,红着脸道:“梅姨,我拿去洗吧。以前我也帮阿姊洗过帕子......就是没有这个好,好看。”
梅娘用两个纤纤玉指把帕子拈了过来,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地道:“今儿个也不知怎的把它拿了出来。”又抬眼斜看向臻儿,浅然一笑道:“你还知道好看。”
臻儿顿时感觉被什么晃了一下,心道:“梅姨真好看。但是和娘亲好看得又不一样。”
梅娘全然不觉,继续道:“没事,再好看也不过是一条帕子而已。今儿就到这儿吧。阿留,你去把晾好衣服收起来,再和臻儿把炉火旺一旺,我把这里收拾出来就去做饭。午后到了枫桥渡口有客人上船。”
“衣服我已经收好了。”张老六在舱外接口道。
梅娘知道是他听到了阿留的哭声,放心不下才来听壁脚的。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对阿留道:“还不和阿爹道辛苦。”
“阿爹辛苦了。阿留晚上给啊爹捏肩膀。”只要不是学算数,阿留还是非常乖巧勤快的。
“好好。嘿嘿……”隔着舱壁都仿佛能看到张老六满足的笑脸。
“对了,是要把黄员外接上去汉口镇吧?”阿留记得听爹娘提到过。
“对,就你耳朵好使。快去吧,到处收拾收拾。别让客人看着船上乱。”梅娘道。
“好嘞。”阿留听了如蒙大赦一般,跳下椅子拉着臻儿就跑出舱去。
梅娘看着两个小小身影心中暗叹:“这阿留生在船中,长在水上,性子野不喜拘束。虽然聪明劲儿像自己,可是憨直倔强却活脱脱的和她爹爹一样。想让她入山听鸟音,入厝看人面,还要看她的心情。让她学习读写算数,女红理家,她喜欢的部分一学就会,不喜欢的则百般拖延,无论自己如何刻意教导,终是事倍功半。倒是臻儿的话她更能听得进去。”
想到这里梅娘眼前浮现了两个小脑袋碰在一起,认真地读书写字样子,眼睛不由得有了笑意。臻儿获救的头半个月,大概是因为受了惊吓,很少说话。从他的片言只语和相处的日常中,大致推断出他出身好有教养读过书,应该是富裕读书人家的孩子。至于其他的诸如家乡何地,家中还有何人则一概语焉不详。
梅娘只道他受了惊吓,三魂六魄大概还没有回来齐整呢。也不逼他,只让他每日休养,愿意帮忙就帮忙,愿意和阿留一起读书玩耍都随他去。眼见着臻儿脸上又有了光彩,经常听到他和阿留两个不知道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就会传来阿留“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