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兴奋啥。
来不及多加思索,蔻玉刚刚进来没一会儿,薛天凝就从外边进来了。
“娘娘万安,这样冷的天气为何站在院中,可千万不能冻着自己啊。”薛天凝行云流水般向蕴才人行礼问安,而后不等蕴才人说什么,径自直起身来,挽着蕴才人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去。
“让锦瑟姑姑去尚衣局取新衣裳。”朱珵烨声调平稳地吩咐,蕴才人立即喊锦瑟姑姑过来,一板一眼地吩咐。
“跟蔻玉说你想吃藕粉桂花糖糕,再叫虹珏去找中车令要些珍珠糯米枣泥圆子来。”朱珵烨又说道。
这两句话昨晚商讨的时候,朱珵烨便告诉过蕴才人。出于对蕴才人的了解,朱珵烨想到了她此刻一紧张,已然忘了大半,便自顾自地提醒。
蕴才人如梦初醒,打起精神照吩咐做事。
“进屋坐下来以后,等薛天凝说第一句话。”朱珵烨伸了个拦腰说,刚说完便看见国舅爷打外边进入大帐,便笑脸相迎,不再多说话。
蕴才人默默点了点头,察觉到薛天凝看了她一眼,便不敢乱点头了。她同薛天凝手挽着手,走进屋里,只觉得自己双手紧张得冰凉。
“娘娘可是被宁远殿的事惊着了,今日为何手这样凉?”薛天凝察觉到了异样,面上装作无事发生,笑着问道。
“可不是,惊着了呗,那场大火来得真是突然啊。”蕴才人答道,坐下来自己倒茶,略微掩饰一下紧张的情绪。
“呵呵您可莫要框我,我昨日还以为那是您的手笔呢。我听说了那个消息便感慨,娘娘果然雷厉风行。”薛天凝进屋后在桌边坐下来,半眯着眼睛端详着郑妃美丽的面孔,面上仍旧带笑,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不会吧,还真的在密谋什么了不得的事,蕴才人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朱珵烨到底靠不靠谱啊,后妃都勾结在一起了,他还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您犹豫不决了这么久,阿凝还正打算劝劝您,您要是实在做不来,阿凝就去找别人。没想到啊您怎么忽然就想通了呢?”
看着笑盈盈的薛天凝,蕴才人觉得后脊梁有点发寒了,心里说那日在天牢里,你把我接出去的时候看上去不是这样的啊,你这个人咋还有两幅面孔啊。蕴才人心里乱糟糟地想着,脸上仍努力维持着笑意。
“怎么了?那件事难道不是娘娘的手笔?我竟然不知道,莫非这宫里还有谁一心想要除掉宁远殿的才人小主?”薛天凝看着她笑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里依然看不出半点笑意,直让人心里发毛。
蕴才人略微回想了一下,昨日翠微宫里众人的反应。按照朱珵烨的说法,虹珏是她的心腹,这事虹珏都毫不知情,应该确实不会是郑妃干的。
当然前提是朱珵烨这昏君情报可靠。
眼下听薛天凝的意思,这位蛇蝎美人儿还真打算做些了不得的事。怨不得富春姑姑不想搭理她,不知道早年间洛婕妤的死是不是也跟她有关。
等等……小鬼说薛天凝和洛婕妤是同一个魂魄来着,这都哪跟哪啊。
“别犹豫,否认掉,就说你还没来得及下手。”朱珵烨听这边没有动静,低声催促了一句。
“真的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就起火了。”蕴才人直视着薛天凝的眼睛说道,心想昏君这眼光不行啊,当朝宠妃怎么是这么个人品。
“那会是谁呢?听说你昨日竟然亲自去瞧过了,宁远殿那个富春没为难你吧?”薛天凝垂目喝茶,双眼目光左右晃动,似乎正在疯狂地思考。
“她没搭理我,我自己转了一圈也就回来了,没看出来什么名堂。”蕴才人半真半假地说。她当真没能瞧出来什么名堂,好在自己的行李没有损毁,现在交给富春姑姑亲自保管。
“不管怎么说,我们废了这么大力气,有人替我们捷足先登也未必不好,先不管到底是谁干的,至少下一步计划也可以实施起来了。”薛天凝仍旧垂目思索着,慢慢地说。
说多错多,蕴才人没敢吱声。
“你准备好,三日之后寿康宫的观云阁上,我们按计划行事。”薛天凝没有意识到蕴才人的沉默,举起茶杯慢慢喝着。
“我有点害怕……”蕴才人沉默了半晌,说出来朱珵烨教给她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忽然就觉得很害怕。也不知道惠贵妃她……”
惠贵妃什么情况,蕴才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她努力装出欲言又止的模样,等着薛天凝接她的话。
朱珵烨教导的不错,短短一天时间,蕴才人觉得自己可以去西市的南曲班子登台唱戏了。
“惠贵妃很有把握,志在必得,你不必担忧。”薛天凝安慰着她,顺着话就把惠贵妃供了出来。
“蠢货。”朱珵烨的声音传了过来,蕴才人差点跟着说了出来。她干咳了两声,听见朱珵烨指点她:“让她再说一遍计划。”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们再说一遍计划,你跟我再讲一遍,我看看还有哪些疏漏。”
薛天凝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轻轻笑了起来。
蕴才人看着这双眼睛,心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事情不对,一切都太容易了。
整件事情都和她已有的认知截然相反了。
不久之前,蕴才人误打误撞虚化了,借这个机会自作聪明闯入天牢里,想要亲自问问梅卯冰刺杀她的经过动机。还没问出个名堂来,自己就显形了,险些被天牢的守卫拿下。
当时薛天凝及时地出现,将她一路带了出去。从天牢走出去的路上,空无一人什么声响都没有。倘若她们想让她出事,那个时候就应该下手才对。
就算是用普通的毒针暗器,也不一定会被察觉出来,可以让蕴才人回宁远殿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毙命。
然而当时薛天凝将她安安稳稳送出天牢,交到惠贵妃手上。惠贵妃还给她展示了那日下午,在宁远殿说过话之后的记忆,自证清白。
惠贵妃当时就示意她,试图搞她的另有他人。而根据富春姑姑的记忆……那天郑妃确实来过宁远殿。
再后来,她和惠贵妃两个人一路从天牢里走出去,回宫的路上四下无人,万籁俱寂,想要动手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今日薛天凝来找“郑妃娘娘”,却又全然换了一副做派。
蕴才人看着薛天凝晦涩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仍旧不大明白这一切的原由。
“娘娘是个聪明人,阿凝说过一遍,娘娘就应该记清楚的。”薛天凝看着蕴才人的眼睛说道,她脸上两个酒窝深深的,眼睛也是可爱的圆形,这就让她的笑脸展示出一种小孩子般的天真状。
“不过娘娘既然仍旧要听,阿凝就再为您说一遍。”
说话就说话,薛天凝说完这句话,忽然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吓得蕴才人一个哆嗦。白瓷杯摔在地上应声碎裂开来,门外立刻响起人声,询问屋内怎么了。
木塞子里,朱珵烨也立刻说:“倘若有危险就赶快推门出去”。
“没什么,薛长史手上打滑没拿住杯子,把被子给摔了,先不必进来打扫,都退下。”蕴才人说给门外的宫人,也说给朱珵烨。她努力稳住声调,却仍旧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稳住一定要稳住,蕴才人默念几句鼓励自己的话,脸上尽量摆出笑来,就看见薛天凝弯腰捡起一块尖利的碎瓷片。
屋外似乎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柩,像是细密的鼓点。
薛天凝手上握着碎瓷片,看着她微微一笑。脸上深深的酒窝,配上一双莫得感情的眼睛,有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让人很想冲她喊一句:“大侠饶命”。
“阿凝接下来说的话,便是只说一遍,娘娘若是再问,那就是娘娘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