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叹,无奈中带着些许惆怅,惆怅中又带着一丝疲惫。也不知她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林浊说。
不知怎的,见此情景,林浊竟心中一触,渐生怜惜之意,想她一弱女子,却要挑起江山社稷这等千钧重担,着实难为她了。可他自己亦不过是这混沌异世的一个小小过客,前路未定,尚且自顾不暇,又有何精力言它呢。
见武月不再言语,林浊以为今日之事恐就到此为止,是故说道:“圣…哦,不,武月,如没什么旁的事,那我就告退了。”
见武月仍是没有反应,林浊以为她已暗允,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听到背后一声轻喝:“等等!”
林浊顿时心中一悸,不知这武月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可紧接着,却只听武月说道:“你刚刚不是说,天下之事无奇不有么?那你,便挑些奇事与我说说吧。”
林浊着实没料到,一向严肃正经的武月竟会有此一说。但他素来机变,瞬时也就反应过来,知这武月虽沉稳持重,但终究有些女孩心性,常居深宫,对外界自是多少有些好奇向往。祭思之礼恐怕就是她忘却身份、享受自我的唯一一刻了。
一念及此,林浊顿时心中一酸,更有些怜惜起面前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子来,开始搜肠刮肚,尽捡些这一路西行的好吃的、好玩的、惊险的、刺激的给说开了去。
林浊本就口才甚好,又懂得添油加醋、拿捏火候,是以说得绘声绘色,一点不怵这茶楼酒肆中的说书先生。
武月亦是听得颇有滋味,她虽坐拥江山,却从未见过此等人间烟火,不自觉已沉醉其中,听到兴起时,还不忘插话询问两句。
江山社稷,在她肩头压得好久好久,骤然间听得此番奇言怪语,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舒坦。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自觉竟已是过了许久。她不再是君、他也不再是臣,二人相谈甚欢,全然忘了身份,肆意享受着这最后的时光。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轻叩门扉之声。有人说道:“圣上,日头下了,该回宫了。”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不知不觉竟已到日暮时分,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经得这么一提醒,林浊也才觉着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这一日竟是未进任何米食,自己这个大男人都要扛不住,却不知那个女子如何。
武月终是收起满目轻柔,又恢复了那副威仪神色,淡淡道:“林浊,时辰不早,你便先走吧。记住!今日屋中之事就此打住,切不可对人言,否则我定不饶你!”
当真是伴君为伴虎,刚刚还相谈甚欢,引以为知己,这会儿就杀气腾腾、不怒自威,林浊心里是直叫苦,脸上却还是一副诚服神色,连连称是。
得她应允,这回终于是可以走了,林浊站起身,即欲离去。可就在转身之际,眼光无意间瞟向那别致锦盒。
虽看不清真容,但见其间荧光闪闪,温温润润,似有一股暖意,让人好生舒服,这场景着实有些熟悉,却是忆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无暇多想,林浊赶忙要出门去,却听身后忽然想起那空灵之声。
“待到天下安定,我再邀你来这浩天堂,如何?”
林浊知道,这是她作为武月的最后一言,当下也不假思索,郑重点了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