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如奔涌的潮,更似母亲喉间的鲜血。寸寸染红了眸,也让她冰冷的心感觉到世间尚存的一丝暖意。
“哥?”她颤抖着望着叶年蜷缩的腿,苍白的脸上晕开一丝轻描淡写的颜色。便是这样的不以为意,让她的心更疼。她不会忘记那一声断骨之音,叶赫发狠的声响:打断他的腿!
缓缓跪在叶年跟前,叶贞泪流满面,伸出去的手却不敢触碰他的腿,生怕再次弄疼了哥哥。微微抬头,喉间哽咽着只能发出脆弱的低问,“哥,还疼吗?”
叶年摇头,放开咯吱窝下的拄杖,将其搀起来。
“看见你好好的,哥就算断了腿也甘愿。”他的手拂过她的脸,忽然嘤嘤的呜咽。堂堂七尺男儿,即便断了腿也不及此刻的哀伤,他执起妹妹的手,泪如雨下,“以后,哥哥保护你。”
叶贞垂眉,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却倔强的抬起头,“哥,我要报仇。娘不能白死,我要让国公府的人,都付出代价。娘的血怎么流出去的,我便要他们怎么还回来。”
叶年一把抓住叶贞冰凉的手,眼底的复杂尽是惊惧担虑,“不不不,报仇的事让我来。你还有大好的年华,你……”
“哥,来不及了。”叶贞用力抚去脸上的泪,却好似说给自己听一般,又低低的说了一遍,“来不及了。”
“为什么?”叶年死死扣住她的胳膊,消瘦的面颊上涌现刻骨的疼,“贞儿,发生了什么事?”
叶贞笑得淡然如月,学着母亲的样子,用手拂过哥哥浓郁的眉,“哥哥的眉最好看,生就一双剑眉,却总爱锁着。哥,贞儿不能陪着你,贞儿入了宫,只有在那人吃人的世界里,才能为娘报仇。我要笑着,看他们每个人哭,若……”
她顿了顿,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倔强得让人心碎,“若贞儿没能回来,哥哥便要答应,永远不许报仇。”
叶年疯似的抓住叶贞的胳膊,几乎抠入她的肉里,要与她的血肉融为一处。他的唇止不住颤抖,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顷刻间化作流淌的泪水,止不住从脸颊上滚落。
叶贞踮起脚尖,轻轻抱住哥哥的脖颈,“真好,还能活着。”
颤抖的手,缓缓收紧,叶年双眸重重合上,抱紧了自己的妹妹,痛彻心扉。他才是哥哥,所有的担当应该属于他,而非她!心,狠狠疼着,他昂起头。
她听见哥哥的心跳,还有那一句低低的哽咽,他说:老天爷,她才十六岁,放过她吧!
叶贞的泪缓缓而下,她出宫的时间不多,如今能见上一面,已经是莫大的福分。
“哥,我不能在外头留太久。”叶贞搀着叶年坐下,蹲跪在叶年的身边,将头伏在他的双膝上,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泽,“不要担心我,哥哥要好好活着。”
她抬头,看见叶年红着眼睛,半晌才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好!”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冷了心肠,也湿了离人眼眶。叶贞执意不肯让叶年送她出门,此生怕是不能再见。既然无法再见,何必再落离人泪,何必再受离别苦。不若就当不曾看见,眼不见,就不会疼得那么撕心裂肺。
马车还是那辆马车,叶贞抬头看着外头还在绵绵而下的雨。
“我会照顾他,你安心便是。”墨轩执着伞,泼墨的并蒂莲花图案衬着他墨发白裳,地上腾起的水雾却让她眼中的墨轩,宛若谪仙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