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广直视着朱达,轻声道:“你们这是在作死,你难道忘了祖父的嘱咐么?”
朱达可能没听儿子在说什么,他盯着儿子背后的人群,渐渐恢复了他一家豪强该有的作派。
“你以为,凭你们几个黄口小儿,就能扭转一切么?朱广,你太嫩了,这不是儿戏。”
朱昌朱盛急忙抢过来,护在父亲身前,虎视眈眈。数百家兵,见有外人侵入,也收起了茫然和错愕,那一道道闪烁的目光,无不透着阴冷和凶残。朱达蓄养的死士,难道比不上一群少年?
“我从来没当这是儿戏。”朱广退后两步,接过了张辽递上的两柄刀。看到这英姿勃发的少年双刀在手,再亡命的死士也为他脸上的狠毒神情而心惊!
“我相信你敢弑父!但你最好不要这样做,这不是儿戏,你区区几个少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朱达沉声道。
“是么?”朱广竟笑了一声。他提刀转过身去,又问张辽高顺等同伴:“是么?我们这些少年,改变不了任何事么?”
张辽高顺都不答,或许,他们不知道这种时间,这种场合,应该怎么答?
朱广转回身来,凌厉的目光投射在父亲脸上,朗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现在罢手还来得及!”
朱达实在没闲工夫跟他扯蛋,事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鲜卑人围了城,就等他在城内响应了!
死死盯着幼子,切齿道:“撤走你的人,放下你的刀,给老子踏踏实实呆在家里!”
朱广也没有兴致跟他磨牙,嘴角一扬,露出一抹令对方难以捉摸的笑容,但见他胸膛一起,鼓足力气,随即,咆哮声传遍四方:“并州狼!何在!”
“在!”突如其来的吼声整齐炸响!犹如惊涛拍岸,声震屋瓦!
院中家兵顿时骇然!因为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朱府,被包围了!
朱达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瞪大的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这,这,你……”
“我并非游手好闲,也不止尚气任侠,我没有给祖父丢脸。”这话中带话,只有有心人,才听得懂。
果然,朱达手中的刀,沉沉地落下去。
朱广不再看他,扫过那一张张不知所措的脸,他朗声说道:“鲜卑大军已经兵围云中城!此番,不是来抄略,而是志在破城!夺取云中!你们,都是朱府家兵!与我朱家荣辱与共,福祸相依!今天,我,要做一件大事!”
家兵们一听,这不是方才主公说的话么?到底什么大事?你们父子俩这是干啥呢?
“历年来,胡人抄略边境,杀百姓,劫财货,荼毒千里!你们都是幽并好汉,平日自诩侠义,逞凶斗狠,如今大难临头,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对胡人说一句,我去你妈那个逼!好,我知道你们不敢!成,我们去!我们这群少年去!若胡人进了城,你们投了敌,也记得,帮我们收尸!”
他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却扯着嗓子说出这样一段话。激得那几百亡命几乎气炸,当时就有人抗声喝道:“公子怎如此小觑我等!你们少年人尚且不畏死,我们怕条俅!”
此话一出,群起响应!
朱昌朱盛惊慌地看着这一切,怎么?我们不是要去投鲜卑么?
家兵中,有那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此时也浑忘了,扯着嗓子喊打喊杀!一时群情激愤!
朱广冷哼一声,再没二话,一转身,那无限敬畏和佩服的同伴们立时闪开,他出得门去,早有人牵了他的马来,两步窜上去,将刀一挥,大喝道:“走!”
话音一落,那混进朱府的卧底也大吼道:“弟兄们!追随少主,上城杀敌啊!”
几百家兵纷纷附和,可尴尬的是,却少有人动弹。几个已经冲出门的,见这情形,倒不知进退了。
朱达面上神情一连几变,提着刀,转身缓步向堂上来。走到一处,猝然发难,猛地挥刀劈倒数人,跺脚吼道:“上城,御敌!”
“父亲!”
“什么也不必说了!敢有二心,这就是下场!”
家兵们冲出朱府大门时,一见街上情景,暗暗心惊。少主好手段!竟招揽如此之多的少年英侠!
朱达也大为吃惊!那头儿子都不见踪影了,他的队伍却还在家门前通过!这小子哪找来这么多人?
云中城头,张杨紧锁着眉,这半天也不曾舒展。城外,鲜卑营地中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敌人今日歇息,只怕明天就要扣城!
孙子说,用兵之法,十围、五攻、倍分。如今敌我悬殊何止十倍?若一味坚守城池,在无外援的情况下,迟早会被鲜卑大军消耗干净。黄巾乱起,天下汹汹,还能指望外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