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件事,何氏刚刚积聚起来的民心,瞬间崩塌。董太后再不对,毕竟是先帝的生母,今上的祖母,大汉的国母,你逼死她?
袁绍也颇有些二愣子习气,眼见如此,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建议何进,立即带兵进宫,把宦官杀个干净!至此朝堂上,再没有人敢犯浑了!
何进也想通过诛杀宦官来挽回自己的名声,但这次,他的妹妹不答应。何太后刚熬出头,那些中常侍在她跟前百般奉迎,用着正顺手呢,怎能同意?
见何进犹豫不决,袁绍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召四方猛将豪杰,引兵向洛?”朱广大皱其眉。高富帅的世界**丝果然不懂,这是什么节奏?何进手里握着北军五校,西园八校,要杀宦官,只需派一校尉,领兵闯进宫去,手起刀落,干脆利索。何太后是他亲妹妹,又能把他怎么样?
刘虞点点头:“他这是想借外臣的名义,威胁太后。”
“既然如此打算,那何不让各地的州牧太守带兵进京?声势还浩大一些,召猛将豪杰算怎么回事?”
刘虞苦笑:“州牧太守,猛将豪杰,你觉得谁更容易控制?”
朱广一琢磨,明白了这里头的猫腻。能做到州牧太守这一级别的官员,那必然有着丰富的履历,都混成人精了,难保不出问题。至于“四方猛将豪杰”嘛,大多是武人,没有那么多政治头脑,自然容易控制。
想到这里,朱广大摇其头:“搞得跟儿戏一般,难怪……想必也难成功。”
“就如你人前所言,这些不该我们考虑。实话与你说吧,那许议郎到广阳,就是指名要你率军,代表幽州前往洛阳。”刘虞终于挑开了。
朱广好一阵没接茬,刘虞以为他是要替母亲守丧,且认为此事必将失败,所以不愿前往。遂道:“子昂,实话与你说。就我个人而言,自然是希望你留在幽州,帮衬于我。但是,你已经两次拒绝朝廷征召,此番,更是执掌权柄的大将军亲自下令。如果,你还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这一趟,你就必须去。”
听了这话,朱广顿时叹道:“太尉,真实诚君子,忠厚长者也。”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好好考虑。如果决定要去,可带你本部人马,我再与你补足三千之数。”刘虞道。
朱广应一声,并没有明确表态。
刘伯安看着自己这个幕僚,曾经的幕僚,竟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他第一次见自己,就有新颖之论,及至后来两辞议郎不就,却甘心在自己幕府中作个从事,这都是大异常人之举。
朱子昂啊,你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吧?
从幕府出来,朱广立刻回家。进门时,因为过门兴奋,撞到门槛,差点没摔一跤。带兵进京!这机会不是来了么!
早在穿越之初,他就满心期盼一**,念念不忘洛阳城。不止是因为一**的洛阳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所在,更是因为,太多太多三国英雄人物都云集在这大汉政治中心。更不消说,随后的关东军阀联合讨董,几乎所有能在汉末三国有所作为的英杰都参与其中……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情,洛阳,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更何况是带着兵去?
现在,大将军何进征召四方猛将豪杰,这不叫正中下怀叫什么?
正盘算时,齐周田畴联袂而至,一听朱广累积前功,被朝廷授予“摧锋校尉”,二人都与有荣焉,为他高兴。只因朱广战黄巾后,便作了大县县尉,此后守范阳、出塞外、解蓟县之围,平二张之乱,战功可谓显赫!可他两辞议郎,到底了,只是个一百石的武猛从事。这让身为朋友的齐周和田畴常常为之叹息。
如今作个校尉,虽说与其功劳不太相当,但总算是有盼头了。公孙瓒不就凭着援蓟县,平二张,就作了骑都尉么?
只不过,这“摧锋校尉”具体负责些什么?公孙瓒那个骑都尉,就是专门防边,难道朱校尉就是专门防贼?
当朱广将“带兵赴京”之事道出时,齐周田畴大吃一惊!
“别告诉我你打算去?”齐周追问道。
朱广自然不方便告诉他说,洛阳要发生什么事我清楚。遂把刘虞“不容再辞”之言拿出来应付。
这确也是实情,两辞议郎,虽然让朱广有了些名声。但到底有抵触朝廷,藐视权贵之嫌。这回大将军何进亲自下令,如果不给面子,估计是升迁无望。
“子昂啊,大将军此举过于轻率,我估摸着,成不成功另说,惹出是非来却是肯定的。你远从幽州赴洛,到时,处境恐怕不太妙。”田畴直白自己的担忧。
齐周也附和,在幽州,你是号人物,塞内塞外都有一定影响力。一旦离开此地,什么影响、名望、人脉、势力都不复存在。甚至前途未卜,吉凶难料,何必淌这浑水?咱们这几个都知道,天下行将大乱,到时朝廷控制不了地方,你还怕他大将军阻挠前程?
看着这两个替自己担忧的朋友,朱广觉得有些惭愧,因为很多事,不能跟他们明说。而他自己,也不愿意拿其他话来搪塞敷衍。
思之再三,郑重道:“两位兄长,洛阳之行,我必去!个中缘由,我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但你们不必替我担心,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回到幽州。”
齐田二人对视一眼,他哪来的这种自信?
苦劝不听,两人也无可奈何,告辞出来以后,仍旧不免替他忧虑。田子泰感叹着,想必是因来近来太过不顺,又加上母亲去世的打击,让朱子昂失了分寸,乱了阵脚,这才不听劝告,执意要去洛阳。
齐周了解朱广,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但除此之外,还有何理的解释么?突然想到,朱广战黄巾时,在时任骑都尉曹操的麾下效过力,而曹孟德如今是“西园八校尉”之一的“典军校尉”,莫非,是他透露了什么内情给朱广,所以那厮死活要去洛阳?
不,不至于。如果真是这样,他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还信不过我和子泰?
“罢了,士安兄,我们也别胡乱猜疑。子昂素来有远见,他既然如此,想必有他的考虑在。我们劝也劝了,任他去吧。”田畴道。
齐周盯他一眼,你说得倒是轻巧。他可是我妹夫,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以身涉险么?但是,朱广行事向来有主见,方才那般劝他都不听,这可如何是好?
不说两个伙伴替他担忧,单说朱广在送走齐田二人之后,便把自己所知的历史知识结合先前刘太尉的讲述又仔细捋了一遍,又琢磨许久。
虽说作个“吹风校尉”,但跟洛阳那些大佬比起来,屁都不算。所以,任何妄图以自己预知历史的优势去改变“洛阳事变”结局的想法,都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再说,大汉烂成这样了,就算改变了“洛阳事变”的结局,又能怎么样?皇帝年幼,太后听政,外戚宦官势同水火,哪怕自己带着兵去洛阳,找机会把董卓一刀干掉,天下就从此太平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再者,自己穿越到汉末,也不是来作忠臣良将的。
就算没有董卓,历史的走势也是一样,朝廷里纷争不断,血腥政变接二连三,地方势力坐大,到时候仍旧是群雄逐鹿。
既然无法改变,那么自己此去洛阳的意义何在?答案就是混水摸鱼,利益最大化。自己知道事态走向,在洛阳还有那么几个熟人,而且不出意外,并州兵马也应该在被何进征召之列。先去把这潭浑水再给他搅得浑一些,鱼自然就上来了!
至于到时候怎么抓,抓哪条,就得走一步看一步。虽说自己预知历史,但也得倍加小心,否则,别鱼没摸到,自己栽沟里了。
这一晚,他没睡踏实。总做怪梦,一会儿见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一会儿又见董卓捉把刀,手里提个人头,大声问着你要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不一阵,王允又跳出来,神情地暧昧地说着,我有一女,年方二八……
话没说完,身长九尺,手执铁戟的吕布窜出来痛骂,你这勾引二嫂的败类!不等朱广辩解,左曹操,右袁绍一齐抢出,大呼还我貂禅!
数日后,蓟县西郊。
一杆大书“摧锋校尉朱”的军旗迎风招展,旗后,三千兵马步伍整肃。尤其是并州狼们,执枪、背弓、挎刀,威风凛凛。
张辽、高顺、陈忠、吴式,俱是身被铠甲,将朱广簇拥其中。
手持一丈三长断马利刃,腰佩六尺百炼钢刀,座下一匹大青马,身上一领细叶甲,朱广神情凝重。
他的对面,魏攸、齐周、田畴三人也勒马而立。
“此去干系甚大,愿朱校尉谨慎仔细,趋吉避凶,早早归来。刘太尉不便来送,特遣我转达此意。”魏攸朗声道。
“烦请回禀太尉,无论如何,我必回幽州。”朱广应道。
齐周盯着他,一脸晦气,妹夫啊,哥哥我就怕你回不来呀!到今天我也没弄明白,你为什么非去洛阳不可?田畴则是另一副神情,朱广就是朱广,行事果断,说干就干。别的不说,这份魄力,还是值得称道的。送别的话终于说尽,朱广别了他几个,将手中断马刀一挥,引三千步骑便往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