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
一身华服,气宇轩昂的袁本初立在城头上,背在身后的手里攥着一物,已然多时了。他望的方向正是邺城,迎着微风,这位“手握天下之柄”的当朝大司马脸上却没有丝毫惬意的感觉。
袁术,他名义上的堂弟,实际上的亲弟,在暴虐的青州黄巾协助下,已经一口吃掉了徐州。其进展之迅速,实在大出所有人的预料。
这还不算什么,徐州袁绍可以暂时不在意。可是,袁术可能是压抑得太久了。这里的“压抑”并不仅仅是指他自“董卓事变”时起便没有大的建树,更重要的是,作为嫡出的袁氏骄子,他长久以来生活在庶兄袁绍的阴影下……
所以,袁绍此刻手里攥着的那封信,就向他报告了一个消息:袁术声称,将向许都进兵。
这是袁绍决不能容忍和坐视的,许都是他的根本。若是袁术引暴兵入豫州,任凭他留下来的那点兵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一旦许都有失,势必天下大乱!
许攸抓着袍摆气喘吁吁地抢上城楼,定睛看住了主公,匆匆过来。但他一揖施礼后,却发现袁绍全无反应。
“主公?主公?”
“嗯?”袁绍茫然地回过身。“哦,子远啊,何事?”
许子远欲言又止,袁本初此时极为敏感,一见他表情就变了脸色:“怎么?出了什么事!”
“邺城来人了。”
袁绍眼一眯,牙关一紧:“有变?”事前约定,只等朱广的后事一毕,邺城便举城投降,这些日子他满心焦急等的就是这个。只有河北平定,他才能够安然回师。
许攸无奈地点了点头,报告道:“邺城来人说,张燕的黑山军有压城之势,其游骑哨探在邺城周边四处活动,甚至抵近城池……”
“那有什么关系?他该办丧事就办,张燕不是没有扣城么!”袁绍怒道。
许攸看他一眼:“话虽如此,但邺城的人说,张燕与朱广结怨甚深,甚日范阳之事人所共知。张燕已经话出话来,得朱广尸首,赏千金。所以,这丧事一时办不了。”
袁绍听罢,气极反笑。千金?成天钻山沟啃野菜,小米饭都算珍馐,还学人赏千金?
许攸见他不语,继续道:“贾文和的意思是,请大司马下令,让张燕远离邺城。”
袁绍略一思索,皱眉道:“正南没有消息么?张燕早该北上了。”
“主公,恕幕下直言,张燕既然已经知道朱广身亡的事情,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听话了。诚如贾诩所言,朱广发迹,几乎可以算是踩着张燕的头上起来的。范阳之役,飞燕差点仅以身免。”
袁绍一时又急又恼。你说我早知如此,多这事作甚?把黑山贼招来,没起多大作用不说,还惹这一摊的麻烦!
回到堂上,召集部下们商议对策。幕僚大多倾向于赞同许攸的意见,飞燕既然知道了朱广的死讯,再想让他北上截击张辽,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其实这都算轻的,他拥众而来,又恰逢邺城无主,能没有想法?
袁绍越发恼怒,啪一声将那封信拍在案上:“都看看吧!”
激愤之下,一嗓子吼得满堂肃静,许攸上得前来拿起那块布帛一看,立时面色沉重,传给了下一位。当来到郭嘉手里时,这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也不由得眉心一拧。
“主公,以幕下愚见,此事虚多于实。”作为“首席谋士”,当然是自认的,许攸的发言历来有一种主导讨论方向的功效。
此次也不例外,其他幕僚们大多表示了附和。然而,这还不足以让袁绍安心,他将目光投向了那英俊的年轻人:“奉孝以为呢?”
“子远先生所言极是,公路将军纵然胆子再大,但将兵锋对准天子?”
历朝历代,敢将矛头指向皇帝的人其实不在少数,但这些枭雄豪杰们大多都会作些掩饰,诸如“清君侧”之类。而袁术刚刚吞下徐州,他需要时间消消食,再者,报告中也没有提到他有什么准备,连个政治口号也没有。基于此判断,故弄玄虚,为盟友朱广减轻压力才是袁术真实的意图。当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盟友已经挂掉了。
听郭嘉也是这个意见,袁绍心头稍宽一些。沉默片刻后,问道:“所以,诸公都认为不必理会?”
许攸接过话头:“也不是这么说,主公是最了解公路的,他有时候行事毫无章法。为防万一,还是要有一些因应的举动。”
“比如?”
“至少要让兖州军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