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你们这是在安慰我呢,还是安慰自己?”
贾诩笑道:“都有吧。不过……”
“不过什么?”
“将军是不是打算立即排出左将军仪仗,一路浩浩荡荡出城,以正视听?”
“正有这个打算。”朱广起身把佩刀往腰间一挂。
贾诩却坐着不动,只笑而已。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吃过晚饭后,朱广站在幕府后堂那稍嫌狭小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
倒不是为了装深沉,而是自打受伤被抬回来之后,这么多天,他根本没有出过门。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时已入秋,夜风微寒。甄宓轻移莲步,悄然来到丈夫身边,将一件袍子披在他身上。这些天,左将军府的主母都有些魔怔了。
只要朱广不在她视线之内,她心中就忐忑不安。哪怕丈夫到前堂跟幕僚们开会办公,只要时间稍长,她都会派人去看。好似一转眼,朱三又会离她而去。
舍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始终萦绕在她心头,那就是齐棠。
当日丈夫受伤昏迷……姑且说是昏迷吧,多日不醒。可齐棠一来,奇迹就发生了,这是巧合么?更何况,齐棠和丈夫,还是在自己之前。
尽管一再逃避,但有一点恐怕不好否认,丈夫娶自己,并不是出于两情相悦,而是有“现实”的考量。说得难听一些,因为你甄家在河北也算得名门,再加上家资巨万,初来乍到的左将军正好需要这些……
话说朱广正跟那儿魂游天外,忽听身边传来啜泣之声。扭头一看,吃惊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甄宓拭去眼泪,强作欢颜:“没什么,只是……”
朱三虽说两世为人,连历史都能预知,可这海底针一般的女人心,你就算十世轮回也未必猜得透。更何况,他的心思都在当前局势上,根本顾不得旁的。只当甄氏还在担心什么,因此宽慰几句,又搂过来温存片刻,便道:“夜风冷,你回屋去吧。”
甄宓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考虑到丈夫正面临紧急关头,哪能分他的心?遂把诸般委屈和忧虑都忍下,落寞而去。
夜色中,朱广回了一下头。
“将军,城外营中来人,有急事求见!”
朱广一听,一把扯下袍子扔给仆人,疾步而去。
幕府堂上,灯火重燃,一名全副武装的军官正来回踱步。朱广认得他,那是自己在云中时的伙伴,此人素来稳健,怎急得这模样?正值微妙时刻,朱三也看得心头一跳。
“出了什么事?”
那军官急忙上前,一边揖手一边道:“将军,张燕反水了!”
脚下猛地一停,好似被施定身法一般,朱广惊骇莫名,这么快?!
片刻失神之后,他疾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讲!”这边一说完,立即朝外喊道“来人!去请齐都尉,贾中郎,田使君!快!”
那军官等他安排完,立即道:“先前,一名乡里游徼到营中求见赵校尉,说是发现一伙行迹可疑之人打从污城方向,贴着污水往东去。校尉遂派卑职率百十骑执火追赶,追出十余里地,终于赶上。杀七人,余下十数人束手就擒。”
朱广一把执住他手:“可有走脱的?”
他是什么力气?这一把下去差点没把小伙伴骨头捏碎!那军官身子都歪到一边去了,吃痛道:“将军,张燕的骑兵岂能跑得过咱们并州狼!有三个跳水的,都乱箭射死在河里……”
朱广急忙松手,一把搭在他肩上:“但凡走脱一个,也有莫大干系!”
“将军只管放心!抓住那十几个,拖回营里就严刑拷打,当场打死两个,剩下的全招了。死的加活捉的,数目能对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跳水那三个有人没死。但这也不太可能,当时弟兄们火把往扔河里扔,照得跟白昼一般!就算中箭没死,淹也淹死了!”
听他这么说,朱广才稍稍放心些。并州狼骑射过硬,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又询问了一些情况,正说话时,齐贾田三位联袂而至。听朱广把事情一说,也都为之色变。虽说袁绍不上当,黑山军起疑反水也是早晚的事情。但没想到,张燕这么快便又奔着袁绍去了。这要是他的使者往袁绍面前一站,把事情合盘托出,那这些日子耍的把戏就全让人拆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