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一捋颌下须,神情严肃:“朝廷,不,是袁公最近任命陶使君为徐州牧,又送还了之前征讨河北所调遣的兵将,叫陶使君收复徐州。”
“哦,这是什么意思?袁术夺徐州,难道不是袁绍的授意,或者说纵容?”孙坚质疑道。
张昭道:“陶公也是这个看法。但,这不是最紧要的。有件事情,将军或许感兴趣。”
“愿闻其详。”
“将军可知朝廷打算委任扬州牧?”
孙坚心头一动!扬州牧?听对方的语气,莫非是我?但转念一想,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袁绍如果要用自己,早就用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倒没听说,不知是谁出镇扬州?”
张昭直视着他:“袁氏故吏,韩馥韩文节。”
孙坚闻言沉默。
张昭见他不语,直言不讳道:“实不相瞒将军,若说这扬州牧,没人比将军你更合适。平西凉,剿黄巾,讨董卓,这些都不说了。只说近年来,将军不但肃清治下,便跨郡出兵,保江东平安。袁公不是不知道,可如今却派自家的故吏来坐镇,这岂非无视将军?”
心头虽然不痛快,但孙文台知道张昭此来必有所图,他又素不喜欢拐弯抹解,遂直言道:“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张昭也干脆:“很简单,陶公助将军驱逐韩馥,自任扬州牧。将军助陶公夺回徐州。”
孙坚眉头一锁:“不论袁绍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但他是以朝廷的名义任命韩馥,我若是赶走韩馥,岂不是反叛?”
“反叛?”张昭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将军认识左将军朱子昂么?”
“天下有谁不知道朱将军?”
“不,在下是指见过面么?”
经他一提,孙坚立时回想起当年讨董在长安,自己作战负伤,朱子昂亲自来探望的往事,遂一点头:“自然是见过。”
“那将军可知道不久前,他于大河北岸击退袁绍时说了什么话么?”
孙坚虽远在江东,可也时刻关心着中原和北面的局势。朱广击退袁绍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朱子昂于大河浮桥上对袁绍的喊话,他也有所耳闻,遂点了点头。
张昭见状,语气陡然激昂:“袁氏五世三公,累代勋贵,受国恩已久,当思报效。可袁绍强迁太后出宫,使天子母子分离,又不肯奉还大政,执天子于股掌之间,更祸乱朝政,任人唯亲,其野心不小!这,才是真的叛逆!朱将军于大河浮桥上的喊话,惊醒天下!难道将军你还无动于衷么?这还是那个平西凉,剿黄巾,讨董卓都戮力向前,奋不顾身的孙破虏么!”
孙坚也是个直性子,听罢拍案道:“袁绍所作所为,我也不满!我也反对!可朱将军有冀州在手,又握有雄兵,这才有底气与袁绍对抗。我地不过一郡,兵不过万余,拿什么跟袁绍拼?”
张昭手一摊:“这不正是在下的来意么?”
孙坚一时为之气结,片刻后,失声笑道:“看来先生是知我性情,有备而来啊。”
“在下说的,都是实情。”张昭肃色道。
老实说,孙坚不是不动心,只是干系太大,一时难以决断。思前想后,道:“这样,先生先住下,此事容我考虑。”
没想到,张昭倒是个倔脾气:“这事将军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朱将军在北面牵制着,袁绍根本无力南顾。纵使将军你驱逐了韩馥,他也只能默认,为了拉拢安抚将军,说不得还要名正言顺地拜将军为扬州牧。”
孙坚还是一口咬定:“兹事体大,不容玩忽。先生且住下,明日,明日答复!”
“罢!那在下就静候将军佳音了!“张昭说罢,起身一揖,扭头就走。孙文台本想送他一送,都来不及起身。一直目视着他离去,叹道:“果真名不虚传。”
嗟叹一阵,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着人给他安排住处。你这扭头一走倒是气势十足,但出门朝哪边走你知道么?遂遣人替张昭安排食宿,务求礼遇,不必多提。
回过头来,孙文台独自一人暗坐室中,思虑良久。有了个大概,但顾虑终究还是在,有心请程普黄盖两位老部下来商议吧,但此二作战骁勇不必说,这种事恐怕也未必有远见。此时又想起张昭方才的分析来,感叹着,要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遇事也有人商量啊。<cmread type='page-split' num='7' />
<span>正埋头琢磨时,孙策和周瑜又来了。
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考校,孙坚把事情告诉他哥俩,问他们的意见。
孙策真真是年轻气盛,一听便炸了:“张子布所言有理!于公,袁绍把持朝政,目无君父,父亲身为将军,为国为民反抗袁绍责无旁贷!于私,这江东六郡全赖父亲的庇佑才得以安宁,扬州牧本该是父亲囊中之物!韩馥是什么人?于国家可有尺寸之功?”
孙坚听罢未予置平,又问周瑜。
周公瑾未语先笑:“听说陶公治理徐州时精打细算,府库里有多少钱粮,数目没有他不清楚的。如今我才信了这话。”
孙策一时不明:“怎么说?”
“此事若成,他也不过就是出个面,表个态。到时,府君却要出兵和他一起夺回徐州。这不是精打细算么?”周瑜笑道。
孙坚目露赞许之色,又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恕晚辈直言,陶公虽精于计算,但此事却离不开他。府君自然当世虎臣,名动天下,而陶公前有西凉军功,后有治徐业绩,如今更是顶着‘徐州牧’的名头,府君和陶公联手,声势才足够壮大,才能逼迫袁绍让步。”周瑜从容分析道。
孙策见他有条有理,似乎自己脸上也有光,十分得意。孙坚终于称赞道:“公瑾这般年纪,已有如此见识,不容易,不容易。那么,你是赞同我与陶谦联手?”“是。”周瑜一俯首,但随即笑道“肤浅之言,府君权且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