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猴子?像!
邓猴子跟俺一向貌合神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只是猜想,空口无凭,没证据。
曲老三?有可能。
一个过节加一个过节,旧恨新怨,错根盘结,积怨太深,拿人票说话。
再就是邓猴子跟曲老三他俩狼为奸,合伙?
看邓猴子一个劲儿往曲老三头上扣屎盆子那架式,又不像。
因此,殷明喜心中闷闷不乐。
二掌柜在铺子前下了马车打理生意,叫殷明喜好好歇歇,先不要多想,又叫铺子里老板子赶马车送一伙人回家,大伙在家门下了马车。
这件事儿早早在黄家大院传开了,早有好事儿的传报给殷张氏。殷张氏在邻里们簇拥着,从门里冲出来,哭咧咧的喊:“爱灵!俺的爱灵呢?”吉德把抱在怀里的爱灵递给殷张氏,“大舅妈,没事儿了。”殷张氏抱过爱灵,紧紧的搂着,稀罕地说:“娘的心肝哟,眼珠子呀,吓坏了吧?”爱灵见着娘,委屈的哇哇的趴在殷张氏肩头哭开了。“这是啥贼人呐,敢大白天广众眼皮低下打劫俺老姑娘啊?他爹,你得查查,这事儿不算完,太眼中没人了这?”殷明喜阴个脸,往屋里走,说:“这是冲俺来的。”
进中堂坐下,吉德善解人意地说:“大舅,都是侄儿不好,叫大舅操心了。”殷明喜看看吉德说:“这地场乱糟,啥人都有。咱家又遭人眼,多少狗鼻子翘翘的干啥,就闻咱家的裂璺,你一不慎,就酿大祸。你们刚到,大舅不怪你们。”说着,小眼睛眼泪一移,冲百灵几个姑娘说:“你们几个,尤其是艳灵,不要以为你们有哥哥弟弟护着了,有仗腰眼子的了,就有恃无恐的惹事生非。艳灵,你多大姑娘了,不是小门小户的丫头,也不拿拿个个儿小姐身份,众目睽睽的扒扯人,不留面子,太失检点,叫人家看俺殷家没有家教似的?”吉增横眉愣眼的不忿,“大舅,你这话有失公允。明明是瞪眼完欺人在先,邓猴子无理在后,艳灵要不挺身辩驳,哪有捋直的舌头呀,俺们得受多大冤呐?”吉德横横吉增,说:“大舅,你别介意,二弟就直炮筒子,就那样儿,跟俺爹也顶嘴呛咕。”殷明喜倒乐了,“嗬,有股钢劲儿呀二增?俺不是说邓猴子那俩败类儿子占理,俺是说艳灵一个大姑娘家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不过,二增,你还是收收野性,不要不压事儿,啥事儿都用拳头说话,这早晚得惹出事儿来。”
“出啥事儿,前怕狼后怕虎的。二增可给俺长了大脸了。”殷张氏捧壶刚沏的大红袍茶进来,乐乐的说:“俺听爱灵说,她这二哥,几拳就把邓猴子那大熊种儿子醢面面了。他还指他爹替他出气,叫二丫头一顿连珠炮,蝈蝈了!倒有气憋在肚子里,反倒削了个个儿不争气儿子两大耳呱。好,好啊!门前外甥站,不算骨碌汉。有你仨外甥,俺老婆子闭眼心都踏实了。来,喝点儿热茶,暖暧。”
艳灵从殷张氏手里接过茶壶,瞥眼殷张氏,“娘,就重男轻女。”殷张氏说:“这死丫头,就是邪唬!大德,来,叫大舅妈看看你的手。”吉德藏藏掖掖的说:“大舅妈,没事儿的。”殷张氏抓过吉德的手,小心打着包裹的手绢,洇洇血红的,沾在手上,“哎呀这哪行啊都沾住了。百灵,快去化些盐水来,好洇开,再把云南白药拿来,涂上。”说着,看吉德一拧眉头一咬牙的,就冲殷明喜一瞪眼,“孩子手都这样了,哪还伤着了,也不知先整治整治,还在那儿摆家长的谱,威风地训这个斥那个的。看来大德伤的不轻啊,快叫华一绝来。”吉德说:“不用了大舅妈。就秃噜点儿皮,没伤筋动骨的,不碍事儿。”殷张氏说:“对,爱灵说,你叫爬犁拖捞那么远,身上准伤着了。来上俺屋,叫大舅妈验看验看。”吉德推托说:“不用,不用了。俺哪有那么金贵呀!”殷张氏装生气的样子说:“咋的,拿大舅妈不当妈呀?快点叫大舅妈看看。”吉德无法,只得听从大舅妈的。到了大舅妈屋里,脱下衣服,殷张氏一看,心疼的血乎说:“这还挺着呢,胸脯、后背都捞秃噜皮了,老大两块了,得叫华一绝来,不是小病小灾的事儿,俺弄不了了。”随后指派家人,叫来华一绝,清洗了伤口,上了创伤药,打上绷带,“殷太太,你大外甥是擦伤,没啥大碍。这创伤药是咱祖上传的,可霸道了,上一次就行了,过三五天就会结嘎渣儿,不会作疤。过一个伏天,平复如出。”殷张氏看华一绝整治好了吉德的擦伤,松了一口气,拿衣大襟擦拭着发红的眼圈儿,深切地对吉德说:“当妈的快乐,就是儿女平安。大姐信得过俺这个当大舅妈的,俺就更得拿你们仨当儿看待,省得大姐挂念。可有一样,俺得说在头里,不许拿大舅妈当外人,啥事夹夹咕的,外道喽!”吉德两手捧着殷张氏两胳膊肘哄着说:“大舅妈,俺们七灾八难扑奔你和大舅来的,哪还有惜外的。你老把俺们当儿待,俺也拿你老当妈待,儿跟妈还分里外吗?这刚来,就叫你老操心了,俺是过意不去,心存歉疚,还请大舅妈多管束。”殷张氏呵呵的点下吉德的天灵盖说:“嘴比你大舅强多了?你大舅一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整天价说一句话比拉屎都费劲,撸撸个脸子,显深沉。”吉德拍拍殷张氏的手背走开说:“贵人不顶重髮,智者话语迟,俺大舅那叫城府!”殷张氏抿嘴说:“你大舅就喜欢爱说话的,这回对撇子了。快去吧,你大舅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