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德也挺体量女人们为孩子们的一片心思,横下一条心,可怜人不做买卖,做生意不可怜人,买卖归买卖,体量归体量,买的不如卖的精,吃亏占便宜,总得划得来,不亏本就行。他从赵寡妇灶房拿来一杆秤,冲女人说:“俺先说说咱买卖人手中的四件宝贝,也是衡量生意人良心的法码。这哪四件呢,算盘、秤、尺、斗。也就是重量、长度、容量。这些搁啥核算呢,算盘。这些东西呢,谁发明的,不是哪个人,是咱们这些粗胳膊笨大腿人的祖先在生活中发明的。这就慢慢的有人发现了,加以改造传承,又在各朝各代的规范,就成了咱们现在公平交换物件的工具了。你们看俺手里拿的这杆秤,像不像咱们平常撅东西的杠杆?商祖范蠡,晃头啊?啊就西施,古代的大美人。啊这个知道啊?范蠡,就不知道了。看来咱大老爷们,不如咱娘们家呀?女盛男衰啊!越国打败吴国后,范蠡弃官做买卖,就把大美人西施拐跑了。哈哈不是搞破鞋,是当了老婆。这范蠡做买卖,东西没啥约,净估堆儿,多了少了,咋说呀?他有一天闲溜达,当然没带大美人西施了。那时不兴那个,女人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为啥?怕人抢呗!像你们这样,你们看那一旁的大老爷们,都啥眼神儿了?哈哈闲扯。他就发现有人挖大坑,不是一锹一锹往上扬土,而是支个杆子拿土篮子往上撅土,省多大力呀?他就琢磨了,这一头有多沉的东西,你这头就得使多大的劲儿,他受到了启发,如果用这个原理约东西,两头装东西,杆一平,不就公平了吗?比如同等价,你一筐萝卜,想换同等的一筐土豆,两下装一样重量,这杠杆一平,公平不啊?啊公平啦!他后来加以改造,一筐萝卜我不要土豆了,要钱?那咋整啊,就有了如今的秤砣,替代了那筐土豆。这还不行啊,这东西有多有少的时候啥整啊,他就眼望北斗星,如果在秤杆上刻上星星作标记,东西多少,移动秤砣,不就解决了吗?这后来经过多少年的摸索,就形成俺手中的秤了。俺为啥讲这个呢?这秤,就是俺的良心。公不公平,秤为俺说话了。你问那尺啊,那俺梢带再说上两句。尺啊,过去人没有。咱们人有用拃的。有用步量的。就拿修城墙来说吧,长三丈高一丈,叫一雉(zhi)。雉,就野鸡。那玩意儿,飞不多远,跑的快,就那一噗啦,算计量。噗啦远,噗啦近,多不准哪?”有人喊:“那是啊,野鸡还有准头,东一头,西一头,谁家被窝不钻啊?”吉德看人们不管男女哈哈大笑,“误会啦!俺说的野鸡,不是那种野鸡?”一个嗓子勾勾喊:“那是哪种野鸡,还有新兴的?”闹得吉德直干眼珠子,“哎俺说,嗨,不是勾引爷们的那种‘野鸡’,就是咱们打了吃肉的那种野鸡。”有人接茬儿,“还是啊,野鸡哪个不吃肉,不吃肉就不叫野鸡了?操!”吉德啼笑皆非,看越说越往那上邪性,就说:“外国英国洋人,用脚丫子当尺用。夏那个朝代,有个叫雨的人,拿他个子当一丈,分上十个等份为尺。这拿人量东西,你说方便吗?嘿嘿,量啥遥哪搬个大活人,不方便。这就有人按那人体高拿竹子做尺子,这就方便多了。这丈啊还衍生出了丈夫、丈人,多个词汇。”人们馇咕说,真能争人气儿,白话的,这赶上说书的了?人俊,嘴也扒麻(能说)。“这俺说的呀,绝不搁秤杆儿撅人!”有的男人取笑喊:“那你搁啥撅人哪?”有个女的回答:“搁你爹带把镐头撅你呗!”哈哈一阵轰笑。有人没听够,问算盘和斗、升,咋个说道呢?吉德还没等说话,就有扯犊子的说:“那算盘就是一铺炕,拿狗杆子串猫眼珠子,一拨拉,劈拉啪啦,就下猫下狗崽儿,一炕的金豆儿银粒子了。那斗、升啊,量那啥粗细长短的,你们娘们不带着呢吗,现成的,还用啥斗、升,那就是斗、升。”这话招来女人们的一顿噪声骂杂。吉德笑笑,“那位爷们说的话糙理不糙,是那么一回事儿,俺就不啰嗦了。这些呀,原先不统一,炕头这噶达是这样,炕梢又那样了,随着秦朝的统一,秦始皇统一了度量衡,这才使这些玩意儿拿哪用都一样公平了。俺丑话说在头里,先小人后君子。俺把鱼捣腾咱这噶达,卖的是缺。贵不贵,没有市价,俺也不说,不亏本,赚点儿就行。就咱这旮旯的山货,按市面价收。俺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吧!一家不够,几家凑凑。俺体量大娘、大婶、大姐们的心情。有的一辈子,有的几辈子没出过这老山老沟,更没见过大江大河,那就更谈不上见过松花江大鲤鱼了。吃更是在梦里,都想不出。为圆大娘、大婶、大姐们这个吃鱼梦,俺心也肉长的,保本兑换给大伙儿。啊,俺倒忘说了,蘑菇多种。《柳边纪略》上说,‘然个莫大于猴头,味莫鲜于鸡腿’。这两种蘑菇,俺四个大子儿一斤兑换。”大笸箩扯大嗓门喊:“你还真识货。那猴头蘑长在两棵柞树上,一对一对的,脸对脸,有公母,从不亲嘴乱搞破鞋,都是童子鸡小黄花,绒毛都半寸多长,是稀罕物,值这个价。你要不懂行,咱们就吃大亏了?算你有德行,不昧心!”
女人们交换下眼色,眼里露出喜色,馇咕馇咕的闹哄一阵子,就有人抢着兑换。大笸箩对众女人说:“人家说的在行在理,多仁义的人呐!心不黑,跟那些跑山沟钻空子的不一样,差一不二,咱们就换吧,搁到明年春到夏的,不生虫子也焐了?”一个女人看看地上的袋子说:“这也不够啊,还得回去糗?”大笸箩说:“饮老牛还得挪槽子呢,糗就糗呗!嘴馋又舍不得巴子,哪有解馋又解刺挠的两头好事儿?叫孩子拉雪爬犁,当玩了,一趟就够了。”另一女人说:“搁着也是搁着,都搁瞎了?咱家那老大一堆呢,搁了一溜十三招,吃不了,也没人要,到夏还不烀了喂猪了啊?换条鱼尝尝,孩子啥的,也算没白活?总算大姑娘扒大葱,尝到滋味了?”大笸箩说:“嘎咕的。那叫一口猪,人家让咱们半拉半子,咱占大便宜了?都贪心的娘们,还夹箍上了?这人心就是没有知足的时候,白给你呀?那得相相上你,这大老远的?”一个小媳妇浪不丢地说:“就你啊,还相相呢,跟大老母猪似的?”大笸箩抹眼损哧小媳妇说:“你多俏生生啊,卖大炕去,那俊气小爷们准给你怀里碓条大鲤子,还用搁这抱膀受寒噤?”
“哎,小掌柜的,你不能偏心眼儿呀?娘们整那些破玩意儿,满山都是,尿泼尿,拉泼屎,就能划拉一裤兜子?你可怜了娘们,咱们爷们打一个山牲口(野兽),老山老林得跑破多少双靰鞡啊,你咋不可怜可怜咱爷们呢?”
“哈哈,人家小掌柜的就稀罕娘们咋啦?你大老爷们啥毛变的,乌头驴尥蹶子骡子玩意儿?”
“俺呀,不偏不向,买卖上公平合理。”吉德忙活约秤,嘻哈地说:“女人呐,看孩子做饭,还得驮你们这些一百多斤重的大老爷们,多不易呀?欻空抢夺的,爬山越岭采点儿山货更不易了,咱们当大老爷们该体量才是,哪能说俺偏向呢?哈哈,俺就偏向了,你大老爷们能咋的?”
女人们听吉德这么说,喜相的可闪开神了,你一句,他一句的,抢白开爷们们。
冷嗖嗖的天,场面热闹多了,拉近了买卖间的距离,融洽的没了隔阂,闹哄哄的。回家糗山货的女人们,又串门子,招来了更多人家女人,小孩子们玩的雪爬犁,拉着山货陆续成流的挤满了院子。
大黑掌灯时分,才算忙活完事儿,吉德回到屋里,赵寡妇呵呵地拎着水壶跟进来,往炕沿上的铜盆里倒着热水,“小掌柜的,够火的呀?你算是有头脑的。这旮旯,憋死牛地场,山道不好走。山绿了,人进出都难;山黄了,才有些人进出,小打小闹的;山白了,才有放山的上来。像你这大爬犁成帮的捣腾鱼,上咱这旮子,我这是头回见,就没记得有谁捣腾过?咱这老山老林的,沟沟里、洼洼里,哪能生出这大鲤鱼呀?就有些小鱼崽子,哧溜吱溜的,可贼性了,抓都难抓。你问谁见过这大鱼,谁吃过,那真好比大姑娘看过那玩意儿吗都说不清?鲤鱼跳龙门,也就听说,这旮子没鲤鱼搁啥跳龙门啊?鸭子上鸡架,那不扯犊子,往哪蹿跳啊?这下子,大姑娘嚼寡妇舌头,不揣孩子也算尝着口福了!”吉德摘下猱头帽子,脱掉皮大氅,手伸盆里,烫得一呲牙,“呀够热的啊?”赵寡妇一乐,“晾晾啊,瞅你急的?手都冻红肿了,也不戴个手闷子?”吉德撩水搓着手,“戴手闷子,咋扒拉秤砣啊?这手木的,扒拉秤才费劲呢?”赵寡妇把水壶撂到炉子,“还那么较真儿,差不多就行了,啥稀罕玩意儿?”吉德秃噜脸说:“那可不行啊,咱不能昧良心,干那缺德事儿?买卖买卖,就在那一戥一星,撅里撅外,就不公平了?搁秤杆子撅人,俺可干不来?”赵寡妇嘻嘻一笑,“怪不得呢,就很少出门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也露头露脸的来换鱼,冲的啥呀啊?这人哪,男丑女俊的,人丑人傻的,都往那俊上的叨?那越丑的,心越花,越得意俊生的。那越俊的,俊得赶天花了,还哪挑啊,没有比它俊的啦,俊的过了头,般比不上,那就挑个丑八怪啦!要不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呢?你人长的好,心肠也好,又有甩头子,就有爱人肉呗!”吉德对老板娘一嘻哈,“你就这么想的呗?”老板娘嘻嘻地说:“是啊!想,谁不想啊?我寡妇耻业的,更想!你看啊,说这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啥意思呀?无奈,没法呀!还不是心里委屈吗?要都心随所愿,郎才女貌的,哪还有这看似情愿的报怨话了?人哪,不管男女,都是眼高随其次,没有一个可了心的。人都拿那打人儿的比,心里像那秤杆儿,高低的,全随那砣啦?这男的女的,还有一堵墙,老也难越。除长相、人品,就钱财。男的要才没才,要长相没长相,咋就娶个花仙子呢?家有钱呗!这就叫,花钱买美。男女不同,可也差不哪去?女的呢,不像男人,是男人脚底下的垫脚布。爱爷们啥,一是长相;二是才华;三就是顶顶要命的钱财。你说武大郎和那潘金莲,武大郎占个啥,人穷货也馕不是?长的,三寸丁。没钱,卖吹饼。潘金莲咋就跟他了呢?从其次呗!等待时机,也就暂栖身,总比做小强?啊,武大郎也占一样,人品。稀罕潘金莲。那能不稀罕吗?潘金莲要长相,武大郎能比吗?要才华,那是下得厨房上得厅堂,心灵手巧,还会一手好针线活。武大郎也就只有守着这个人品了,再无稀罕人的地场了?就武大郎有钱,也得当王八?啥人品哪,值几个钱哪?在女人眼里,看重男人钱财无可厚非,可更看中的是男人的才貌。身穿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的猴头燕窝鲨鱼刺,被窝里搂个丑八怪,潘金莲照样得红杏出墙?人品再好,代替不了********的愉悦。人,也是山牲口脱胎的。能跑了那山牲口的本性?你看那山牲口到那闹心时,也是挑肥捡瘦的,可挑剔了?女人浪,有人疼。男人馕,无人要。要我说啊,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得差不离,不窝心,般配就好!”老板娘这一套山野村妇的感悟嗑,叫吉德瞠目结舌,“赵嫂子,你这一大套嗑,不一般啊?”赵寡妇瞅着吉德一笑,“一般般吧!我也看过不少戏文。那,张生一个穷书生,人好才好,人品不咋的,赶不上武大郎。崔莺莺一个大家闺秀的大姑娘家,影动花移的偷情,图的啥呀,还不图稀张生貌相和才华呀?这钱财仕途,在崔莺莺眼里就是貉子拉下的屎,不值啥?”吉德逗笑赵寡妇,“赵嫂子,挺得意崔莺莺了呗?”赵寡妇一媸眼吉德,“我这些年就这么走过的,稀罕哪?”吉德哈哈擦着脸说:“赵嫂子,学古人倒有一套?俺原还想和你拉祖宗,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呢?看这样儿,俺倒省了钱了?”赵寡妇笑开了,“你早来早说,我不就守着啦!”
牛二跟冬至拍打身上的灰土进屋,“大哥,你俩孤男寡女唠的倒热乎啊?”吉德瞅着赵寡妇笑说:“不热乎咋整,赵嫂子把真话都掏出来了,咱得听啊?咱借赵嫂子这块宝地发财,总得尽个人情吧!”赵寡妇嘻嘻哈哈地说:“你这大兄弟,也是个屁拉哄地情种?”牛二一脸正事儿地说:“大哥,咱们除一道折腾的,这一大后晌就兑换出五百九十三条,送人五条,还剩下不到二百条鱼,都跟山货归拢到马棚里了。我把店里的一条狗拴在马桩上了,防着点儿。”吉德把布巾递给牛二说:“擦把脸吧!咱们还是得轮班打更,不能掉以轻心啊!”赵寡妇说:“怕啥的。大山牲口不吃鱼,野猫野狗的可备不住?你们唠着,我端鱼去。小掌柜的,我可是没炖过鱼,你不教咱,咱还不知咋炖呢?”土狗子说:“鱼咋炖都好吃。”小乐说:“搁你尿炖炖试试,准马尿味?”赵寡妇走到门口回身说:“那倒看是不是童子尿了,小孩儿尿还治病败火呢?”土拨鼠说:“娘们掌柜的,咱哥几个除大哥外,都还童子身呢,那不败大火了?”赵寡妇嗤地说:“柳蒿芽,给你没过门媳妇留着败火吧,嫩瓜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