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也是先苦后甜。那家伙你大舅,红眼疯似的,洞房撇下俺一个人,新郎不见了。”殷张氏打开话匣子,诉苦也是显摆个个儿,“你姥爷你姥娘,第二天可急坏了。这不是父母包办的吗,从天津卫绑着麻绳回来拜的堂。俺咋整,娘家也回不去,守着公婆过呗!这事儿还得瞒着俺娘家人,那一大把岁数了,也不能叫两老人上火呀?回门哪有一个人回去的,俺一个人回去的。就撒谎说,男人有笔很急的生意要做,就走了。这娘家好说,一搪塞就过去了。这泼出去的水,姑娘是人家的人了,还管那些?可公婆不行啊,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三代单传哪,想儿想的,不到一年,你姥爷你姥娘就过去了。俺这还守啥了,这啥信儿也没有一个,俩老的也殁了,俺把那大家业,房产地产啥的,一古脑全卖了,换了银票,也就死了也再回去的念想了。俺找到你们娘俺大姐那擓一说,要找你大舅。俺想你大舅再怎么着跟家里拧着劲,也不会不给你娘来个信儿的。你娘看也就这样了,把只有几月大的大德子往俺怀里一碓,从老箱子底儿翻出个信封,叫俺拿这信封到关外找你大舅。这帆船火车的、马车马爬犁的、搁脚拐的,俺折腾两多月找到你大舅了。一见面,可闹出大乐子喽,你大舅不认待俺。俺这又气又好笑,瞅你大舅那样儿不像装的。俺个个儿一寻思,可怨不着你大舅,从拜堂到入洞房,俺一直盖着盖头,他上哪瞅见俺哪?俺呢,在盖头里可偷偷瞅见过你大舅。就那偷瞅的几眼,就烙在俺的心上了,一辈子就是到死俺也不忘的。他不认俺咋整?就那二掌柜,还多亏他。他问俺,你说你是他媳妇,你有啥证据没有啊?俺想,证据?俺又没怀上你大舅一儿半女的,压根儿就没一个被窝睡过,哪来的证据?二掌柜又问,那你咋找来的呀?俺掏出你娘给的信封,就这!你大舅拿手里一看,自个儿爬的字,还不认识?他再不想要俺,也得冲俺这几千里地吧?这才叫二掌柜把俺整到这的悦来客栈住下了。俺这个心,那就别提多高兴了啊!可归溜齐,一住就是一个来月,吃的盖的倒不缺,就不见你大舅的人影。俺想你大舅还别劲呢,俺又没得罪他,不该呀?俺就到柜上,一打听二掌柜,二掌柜正犯愁呢,说你大舅上山收皮子,叫胡子绑了票。俺急了,这哪行啊?俺好不容易找到俺的男人,还没咋的呢这就?正好二掌柜要上山赎票,俺囔唧跟二掌柜上了山,交了银票,胡子又反桄了,说再拿五百两现银。俺想俺有银票也不能给你,俺就扑到五花大绑你大舅身上,耍开磨磨丢了,哭喊的向胡子诉说俺的遭遇,又数落胡子不该言而无信。胡子头一听,就掐着俺的下巴说,看在你这姑娘身的媳妇身上,咱就放了殷掌柜。不过,你俩得上炕钻一个被窝,好好过日子。否则的话,咱还绑你男人。其实啊,你大舅那时铺子没现在这样款式,铺张这么大,就个破草苫的大坯房。胡子其实明白,就那破铺子,勒了二百两银子就不善了。一两银子,那时顶一千多大铜子儿,可扛花了,比现在的大洋顶用。”
“娘,那后来呢?”艳灵头一次听娘讲她个个儿过去的事情,就刨根问底,“你跟爹咋样儿了?”
“傻丫头,咋样儿了,就那样儿了呗?”殷张氏虽然徐娘半老,一提年轻那事儿还是不泛有点儿那个,腼腆!
“就那样儿是咋样儿啊?”好灵也好奇的问。
“生你们一窝呗!”殷张氏嗔笑的眨巴眼,“那还经二掌柜、老转轴子一些人说和,你爹那个耙劲,费老劲了。这拧劲的藤蔓,才慢慢的发芽儿爬上蔷薇花棵上了。这人哪,那要和个个儿别上劲,就往那牛角尖儿里钻,你越拉越拽,他越奓刺起来不好褪。只有个个儿想明白,破了劲儿,才会心顺情顺的。你大舅不知从啥时候信了佛。那时天天到莲花庵磕头烧香的,是佛开化了他,还是个个儿破了那个心结,有天喝得酩酊大醉,叫二掌柜扶俺那擓,哭天抹泪的跟俺大哭一场,打那往后,才置办这个家。俺把一千六百两卖家当的银票交给了他,也不知是谁又参入了个大股,这才把铺子像模像样的支巴起来。这不,加上他会经营的头脑,这买卖,越做越大,越发抖了起来。”
“爹,你不又东家又大掌柜的吗,那大股东是谁呀?”百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时觉新奇,“说说呗?”
“天津卫的一个老家,死活要入一股,吃红利。”殷明喜搪塞地说:“二掌柜搭搁的,俺也闹不懂是谁。管它呢,有钱大家赚,独食不好吃,共担风险嘛!来,扯肠倒肚子的,喝酒吧!”
“大舅,这茅台好喝,就一瓶,还有吗?”吉增晃着空瓶说:“俺今儿喝个透,好不睡觉,守岁!”
“守岁,不就熬年吗,你算可以的了,太传统了?”百灵说:“这俺知道。古时候,守岁是为了驱除百鬼,如今啊,守岁是为了辞旧迎新。”
“这俺听俺娘说。”吉盛说:“老程时候,老天爷每逢除夕就会向人间大散金银财宝,希望天下百姓能够生活富足。那一刻,世上所有的石头、砖瓦呀,都会变成金灿灿的财宝。但你不能贪,人们必须把捡到的财宝全部放在家中,守蜡烛前,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能开门,这金银财宝才是你的,不会变成砖瓦石块儿。有个哥们,看天迟迟不亮,求财心切,没等天亮就打开了家门,等回屋一看,傻了眼,金银财宝全变成了砖瓦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