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响起,船后江浪滚花,也不知火轮是八节、十节、二十七节全速驶进了火烧江。
冬至叫鲁大虎把喽啰们的枪口都对准两边的江通子,防备有埋伏。十几个人都如临大敌,严阵以待,都紧绷每根儿神经,两眼珠儿不够使的注视着黑森森的江通子。
大男孩儿被一口饭糊弄当了兵,还从来没摊上这吓人的事儿,就捅捅傻大个,“哎,这两眼望去黑窟隆咚的摸瞎儿,黑乎乎,冷嗖嗖,阴森森的,啥也瞅不见,怪瘆人啊!要不是郝队长说,这趟公差回来有闹头,我才不来呢?”傻大个拿脚蹬下大男孩儿的腿肚子,大舌啷唧的压着嗓子,小声连训斥带吓唬,“去你娘的,你小点儿声匹哧?你别看这马达轰轰浪声这么大,你一张嘴,小鬼就知你在哪旮子了?你知这黑乎乎的,哪支枪口对着你的吃饭家巴什呢,俺这可是对你好?你说那闹头,搁哪呢,都他娘的郝队长扯那囊裆膪(chuai),啥好事,那得多大雨星子砸到咱大头兵头上啊?就有闹头,人家德增盛吉大掌柜拿了,郝队长还不得撸一层鸡毛皮去,等到咱手也就剩点儿**蛋毛了?”大男孩儿问:“你说能有人凿巴吗?这要真凿巴起来,就咱这十多个**蛋人,还不叫人家包饺子馅儿呀?”傻大个说:“俺打仗那会儿,你还绷你娘咂头吃咂呢!”大男孩儿捅捅傻大个,“你比我大多少咋的?”傻大个说:“就你没吃咂,那也是个个儿屙的粑粑当成鸡蛋黄造呢?”大男孩儿不愿听的说:“得得,你是咱爷爷,你爹往哪搁呀?横不能,你爹生的比你晚吧?”傻大个捅你妈的骂着大男孩儿,“等、等凿巴起来,看你管俺叫爹不,还嘴硬?”大男孩儿耍小孩儿性子的骂傻大个,“爹、爹,木头爹,疙瘩榔头是你爹!”
“你俩别******狗捅猪的犟咕了?”拿盒子炮的一个喽啰制止地说:“到火烧江口了!”
“他娘的,真倒霉,这儿咱正规大兵还受胡子的窝囊气?”大男孩儿不服的嘟囔,“这要平常,我大男孩儿非剿灭他爹个卵子的。胡子管上大兵,这不倒翻黄历反了片儿了?一个胡子,橘子掉在大蒜地里,也充大瓣蒜?苣荬菜蘸大酱,算哪盘菜呀?妈的,蚂蚁晃大树,自不量力?”
“你老娘们仰蹬腿嗤尿,不埋汰你个个儿呢吗?”那喽啰也是个吃碗碴子长大的,谝哧的回敬大男孩儿,“剿灭,谁剿灭谁呀?老母猪晃当尾巴,你也就蹭蹭你那哨子,解解刺挠吧?”
大男孩儿火楞了,拿着长枪就要舞挓,傻大个一把按住,“虎哨子的你,好爷们不吃匹的亏?嘴不和疤眼儿亲嘴儿,阎罗哪有怕小鬼的,等着瞧?”
“麝鼩(qu)也叫麝香鼠,别误认为是老鼠?咱皮毛不珍贵,也是芙蕖。”
“都闭上你们的臭嘴,起内讧啊?啥官兵啥胡子的,不都逼上这条商船上了吗?一根绳,一头一个蚂蚱,能跑了谁呀?”楞头青气不过了,“咱都是为德增盛效力的,那就要齐心协力,保护好这两艘船的安全。瞅你俩得瑟的,把官府的仇恨,撒到江湖兄弟身上了,娘们似的,像个爷们吗?钻老娘们裤兜得了,那有你**毛显硬的地场?”
磨出火花的人嘴闲下来了,耳中只有火轮搅起滔滔的水浪哗哗声,压得大地都是寂静的,像似世上已寂无一人。
星星静得不眨眼,玉兔偎依在嫦娥裙下,北斗悄无声息的昭示着方向。
“啊嚏!”
大男孩儿一个大喷嚏,带出后门有响的一团臭屁,可能是老毛子大咧巴和香肠攮多了,再加上生的一肚子窝囊气,臭屁从裤裆弥散开来,灌进下风口那个犟嘴的喽啰鼻腔里,被味觉裹进嗓门,他瞅瞅大男孩儿,骂道:“谁烂肚子啦?”大男孩儿䦶(zheng)䦷(chuai) 两个大眼睛抹下那个喽啰,心里嘿嘿,嘴皮一拧,终没吭声。
大副从火轮驾驶室窗口里,探出黄毛猴儿的头向后张望,灯光下红红的鹰钩鼻子,喷出的窝得嘎飘散到后面的捞子上,诱惑得鲁大虎抽抽的筋鼻子。大副嘎巴嘴,作着手势,指指左前方,胳膊长臂猿的划个弧圈儿,手指又做手枪状。黄毛猴缩回头,探照灯打得更亮。
火轮驶过头一个江通子,船头搭到了第二个江通子时,后边捞子上“噌”一闪亮光,紧接一条三尺多长粗缆绳儿撺了火,燃起一条火蛇。
“捅你妈的窟窿眼儿王小二,你点浸油缆绳放火还是报信儿?”楞头青两手噗啦着火蛇,骂着王小二。王小二拽打着楞头青,不叫楞头青扑灭火蛇,“邓会长的话你敢不……”
“叭!”鲁大虎黑洞洞枪口爆个火花一个响亮,子弹从王小二左太阳穴穿过右太阳穴儿,白茬茬的枪眼儿没冒血,就一声不吭的从麻袋垛上,“啪”的栽进黑黢黢的江水里,在离船一丈多远,冒一下汪汪两头咕咕出血的脑瓜子,就叫老王八抬着八抬大轿,接去当养老女婿了,再也没露头。
“叭!”
从江通子土坎子柳条棵里射出的这一枪来的也够快,楞头青还没扑灭浑身烈焰的火蛇,左肩头擦皮儿就挨上一枪,“妈呀”一声斜歪在麻袋垛窝里。冬至手急眼快对准火花一闪的柳毛棵,一甩驳壳枪,“叭”就听一声惨叫传来,蒲棒 (蒲公英) 草窝子,飞扬飞舞一片蒲棒花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