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日头阳老高了,快把点心摆上。”柳月娥风火火进屋,把点心盒放在炕桌上,从怀里掏出两红绸子包,往虎头娘手里一碓,“大娘,这是改口钱,一人一包,别先来后到了?”
“这这,二少奶奶,俺这都预备了。”虎头娘往柳月娥手里让,柳月娥推着说:“你那太少了,拿不出手,留着。大梅、二梅跟我们一场,别叫婆家人咂舌,拿着吧!”
“二少奶奶,俺婆家人都死绝了,里外就你一个人,你咂哪头舌?”大梅心酸地说:“改不改口,彪九要不叫娘,俺就……”
“傻丫头,那可不行?叫不叫娘的,俺也认这姑爷。”虎头娘收好改口钱,“好歹你俩是吉家陪送的,多拿点儿,是壮大东家和咱娘家脸啊!你没谁咂舌了,还有你妹子二梅那七大姑八大姨一大铺拉婆家人呢?还是二少奶奶考虑周到,谢谢了。”
“月娥,瞅你也不多穿点儿,跑前忙后的,看冻着了?”吉德关心的责怪柳月娥又有些酸溜溜,“你要冻着喽,师哥还不跟俺急?”
“瞅你说的。师哥娶了大梅,心里还能有我了?”柳月娥低眉压声地说:“你别老疑神疑鬼的,师哥就那劲儿?老想护着我,老怕你给我亏吃,咋整?我爹算收个好徒弟,比亲哥还亲?鱼儿妹子找你吃早饭呢,快去吧!完了,到小洋楼瞅瞅老人参和人参果。我才去过了,艳灵和美娃在那儿,都弄的差不离了。”
“再亲,就亲上加亲了!”吉德嗯着开着柳月娥的玩笑,柳月娥笑说:“傻样儿!等大梅生个丫头,可就亲上加亲了呗!”
吉德回房就着苤蓝疙瘩丝儿喝了一碗小米绿豆粥,又叫小鱼儿逼着吃了两个煮鸡蛋,就出屋到了小洋楼客房,站在房门敞开的走廊,也没惊动谁。
老人参也扎咕一身儿青花达呢棉布新袄裤,坐在外间凳子上端详着里间门里穿一身红火火新娘装束的孙女人参果,嘿嘿地吧嗒着旱烟袋,艳灵一手倚门问老人参,“爷爷,你孙女扎咕的咋样,中意不?”老人参嗤溜着豁牙说:“中意!中意!老中意了!不是我这当爷爷的夸呀,咱孙女胖乎,咋扎咕咋好看,还瞅着富态。你细看,都赶上杨贵妃了。嘿嘿,个个儿孙女瞅着,咱咋夸咋高兴?这身绸缎料子上讲,难淘换啊!吉德那好小子说,是啥锦缎了?还说,是过去皇妃才穿得的。嘿嘿,你说我孙女一下子不坐上金銮殿了!这人老了,脑子瓜儿就臭,哪、哪产的了,老远程了,咋就搁脑袋边儿上想不起来了呢?”
“哈哈老爷子,苏州府!”吉德迈进门,抱拳作揖地说:“恭喜了!”
“哈哈这曹操不禁念叨,说到就到。哈是苏州府、苏州府!”老人参站起身,腰板儿挺溜直儿,“大东家来了人参果!”
艳灵在里屋门口冲着吉德笑笑,叫声大哥。美娃和人参果也探身和吉德见面。
吉德跟老人参说:“老爷子,人参果这一嫁人,你老也算省了一份心。等过个年巴的,你老就抱上重外孙子了,你老好福气呀!”老人参嘻嘻地稀溜一声,说:“那还不全托你大东家的福啊!你那兄弟小乐调教得也好,可把咱当一回事儿,******可孝顺了!”人参果从里间说:“爷爷,瞅你说的啥呀,咋还带啷当呢?小乐又没招你惹你的。”艳灵说:“爷爷,瞅瞅,这还没过门呢,就知护上自家爷们了?要不咋说呢,女大不中留。娘家人对你咋好,还是不如自个儿爷们?人参果,俺可替爷爷打抱不平了,他老是夸小乐呢,这还不能打不能碰了呢?瞅你过门后小乐欺负你,俺叫爷爷不帮你,看你咋整,小丫头蛋子!”人参果嘻嘻乐,美娃说:“女人就是贱,个个儿咋说个个儿爷们都行,别人说一句心里就不痛快?嗨,打出的女人,揉透的面,女人就是贱骨头!”吉德插嘴说:“美娃,老二欺负你咋的啦,咋这么捉贱个个儿呢?你俩绊嘴有啥委屈,跟俺说,俺便宜不了老二?这老二啊,山高皇帝远了,奓上刺儿了?”美娃忙说:“那倒没有,咱就这么一说,你别当真往心里去?生小胖那会儿,叫我爹吓唬一回后,换个人似的,大烟也不抽了,那埋汰地场也不去了,生意做的可好了,今年给柜上赚了不少钱呢?小胖他爹个个儿也说,贱皮子,不熟喽就支巴乱翘的。熟了,就软乎服帖了。”吉德叮嘱说:“那老二还不是贱骨头?你瞅紧点儿,别惯他宠他,嗤哒点儿,就老实多了?老二,打小就那脾气,不是顺毛驴,得戗着整治?越顺着越尥蹶子,你说怪不怪?”老人参吧嗒烟说:“有那样的。你看褪那猪毛,还非得戗着茬儿不可,你顺茬儿试试?那皮子毛,你戗个试试,非得顺着抹哧不可,这玩意儿你看?啥玩意儿啥整法,不能一律打家伙?那锣是敲的,那鼓是擂的,那喇叭是吹的,各有一套。”人参果问老人参:“爷爷,小乐好哪一套啊?”老人参一乐,“那我哪知道啊问的玩意儿问的瞅你?咱说的是实情这玩意儿。”人参果乐着从里屋走出来,“爷爷,小乐好的是,敲不响,擂不响,又吹不响的人参果呀!”老人参睨视着人参果说:“人参要能整响喽,那还叫人参了吗?小红兜兜孩儿,那不成精了?啊,哈哈瞅你绕活的,不就说对我孙女好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