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楞和一个胖墩墩的小鬼子干上了,大木棍对明晃晃的刺刀,毫无惧色,越战越勇,嘴里不停地骂着:“你娘个腿的,咱撸锄杠多少年了,还没玩儿过这个?今儿个,咱非把你这个矮趴秧锄喽!咦,还挺难剃的刺头缨呢?”几个回合下来,胖墩墩的小鬼子有些招架不住了,妄图锅底抹油溜茄子。老楞在黑龙镇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整急眼喽,三五个大老爷们都不是他的个儿?再加上这些年撸锄杠,练就了钢筋铁骨的好臂力,他没把眼前的胖鬼子放在眼里,像耍猴儿似的,游刃有余,左一棒,右一棍,打得胖鬼子蒙头转向,哇哇乱叫,扭头就撒了鸭子。老楞可不管那一套,拿出撵兔子的本事,三步两步就追上了,从后面一个大闷棍就削在那个胖鬼子的后脑海上,顿时血流浆出,堆堆歪歪地倒挂了。老楞得意洋洋地瞅了瞅,又踹了两脚,行登二憎地往回走。突然一声枪响,老楞晃了晃,拿眼一瞄,一个猪腰子脸儿的小鬼子,正猫在大雪壳子里朝他开枪,老楞骂了句:“妈妈的,偷着放屁,你娘准是偷汉子生的你?”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就晃晃悠悠地朝那个小鬼子走去,叭又一声枪响,老楞胸脯穿出一赶儿血来,“妈的,把咱当狍子打了,龟孙子的。”吉德带领众人把闯进来的小鬼子都收拾差不多了,正要爬上城墙,看见雪地上的鬼子正朝着老楞开枪,二话没说,山狸扑食,“噌”地蹿过去,照着打冷枪的鬼子就是几枪,那个鬼子立马窝老了。吉德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扶住要倒下的老楞。这时,老邪、老面和老焉等也赶了过来,把老楞放在地上。吉德拽开大襟,扯下一块布,替老楞包扎伤口。老楞强支愣开眼皮,忍着剧痛,笑眯嗤地说:“娘个腿的,小鬼子忒不是物,净放冷屁!”然后,两腿一蹬,咽了气。吉德痛苦地呼叫,“老楞大哥!老楞大哥呀!”老邪等众人也落下了泪,把老楞尸首抬到一棵小矮树下,用他的皮帽子盖上了脸,众人又瞅了两眼,就又返回城墙上。
山田一看久攻不下,方知上当,忙把兵力往回撤,指挥小钢炮集中轰炸北城门,眼瞅着北城门炸开一扇门,山田正要组织反击,冷不丁小钢炮哑巴了,山田正纳闷儿,一个日本兵呼嗤带喘地跑来报,说从天而降来了一伙儿人,一枪没放,全用匕首把炮兵全部嘎嚓了。正在这时,枪声大作,有人兜了山田的后路。邓猴子忙把山田摁在地上,血呼搭掌地说:“山田君,我看是曲老三绺子上的胡子来挑粱了,咱腹背受敌,两面夹击,是兵家大忌,我看咱们还是撤吧!整晚喽,恐怕来不及了?”山田故作镇静,拿眼珠子横愣着邓猴子,狠狠叨叨地说:“哪哩?大日本皇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个小小的黑龙镇,几个破胡子,能翻多大浪?你军人的不是,战术的不懂,就长个兔子胆,顶个狗屁用啊?”山田猛地爬起来,挥舞着战刀,沙哑着嗓子喊:“呀唧给给!呀唧给给!”日本兵个个趴在雪地上不敢挪窝儿,山田急了,拿着战刀朝身边的一个日本兵劈了下去,那个日本兵惨叫一声,死在山田的战刀下,众日本兵一看傻了眼,仗着胆,顶着密集的子弹爬了起来,原地打磨磨,不知了方向。有几个日本兵还没倒噍反过沫沫来,就魂归日本岛国去了。
城里的王福一听鬼子背后枪声响起,心里乐开了花,知道曲老三动手了,他一推脑袋瓜子上戴的狐狸皮帽子,两眼鼓突,脖颈上鼓出小指头粗的青筋,大吼一声:“备马出城,一举歼灭山田的鬼子兵!”随后吩咐,郝忠和吉德守城,又叫彪九出西城门,隐蔽向北包抄,兜住山田西逃江北的后路。草上飞王福肌厚肉重的脸上挂着粗犷剽悍的笑意,拽过滚瓜溜圆的枣红高头大马,枣红马发出寒意凄凉的嘶鸣,使这炮火连天的场面突然出现一种杀气腾腾的阴森感。枣红马前蹄咔哧咔哧刨地,竟显得更加惊心动魄。王福凛然地翻身上马,高昂头勒挺了辔头,马缰绳闪烁在长鬃上,马鞭高悬,咔嚓鞭梢一响,王福一马当先,一手拿枪,一手持刀,呼啸着冲向敌群。
三百多匹战马倾巢而出,尤如万马奔腾闯向龙潭虎穴,雪地掀起翻飞的万朵白浪,雪雾弥漫,人喊马嘶,杀声阵阵,震耳欲聋。
鼓乐班子的喇叭匠们,擂起鼓,吹起号,助威!
邓猴子见状后,拽过山田就跑。瞪眼完兄弟俩和谭蛋等护场队的人,也一窝儿风地朝西面撤去。
阳光西泻,残阳如血,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开始了。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发生了一件人们不可预料的事情,金鸡脖儿,这二鬼子逃跑了。
金鸡脖儿关在大兵兵营的马料仓房里,为了防止他俩逃跑,郝忠特意日夜加了双岗,轮流值班。山田带人来犯后,兵力不足,没人轮岗了,两个大兵困了,少不了有打盹的时候。麻猫虽然叛离过邓猴子,那只是狗咬狗一口毛的事。他一看邓猴子又得势了,舔狗獠子似的,也不个儿顾个儿了,又偷偷投靠了邓猴子。邓猴子前情难忘,也正是用人之际,哪有不收留的道理,他顺理成章地又成了邓猴子的爪牙。从金鸡脖被抓以后,他多次潜出城外,到贮木场与邓猴子商量营救金鸡脖的良策,但一直没有早到恰当时机。今儿个,他瞅准机会,纠集麻豆、麻点、麻坑三个兄弟,买通了维持镇内治安的警察暑长马六子,潜入大兵营,趁两个大兵打盹机会,拿杀猪刀刺死两个梦种,救出金鸡脖二人,又趁人慌马乱之机,从南城墙没人把守的旮旯,放走了金鸡脖和鸡腚尖二人。
山田人马经过大半天的激战,己是人困马乏,筋疲力尽,百十日本兵,随山田逃出来的只剩几十人了。邓猴子这时成了山田的救命稻草,唯邓猴子是从。邓猴子带着山田等流寇,扬长避短,顺着江坎子的桦树林子,一路往西而逃。邓猴子跛着脚,一步一颠地对山田说:“咱无路可去了,只有到江北穿山甲那噶达了。后面追屁股枪子儿,盘子再大,也经不住要打成塞子呀!”邓猴子说话,也是挺个胆说的。他顾虑穿山甲会上王八气,不饶他?可他不怕的是,山田这惊弓之鸟眼下离不开他,会掣肘住穿山甲。所以邓猴子才出此下策,暂栖身。山田呢,已有强龙不压地头蛇之感,哪还有辩白之勇了,一切都听从邓猴子摆布。但嘴里咕噜着日本话,邓猴子听不懂不说,此时此刻此地,他也懒着去听。邓猴子明白山田的意思,是说镇里的日本人没救出来不说,还搭上二十几个日本兵的命,在上司面前不好交待,弄不好要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