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夫唱妇随,好个恩爱夫妻呀!棒打鸳鸯,拆不散的一对。老弟,真是爷们堆里的楷模呀!弟妹更是光彩照人,不减当年呐!娘们堆里的凤头,贤内助!钦佩,佩服!” 老转轴子从人堆里钻出来,擦着脑门儿的汗,恭维带讽喻地说。
“哈哈,俺说谁呢,说话阴阳怪气,酸溜溜的。老哥,改行做醋啦?” 殷明喜笑呵呵地回敬了一句。
“大哥呀,这么闲着?好些日子没到家坐坐了,俺倒怪想你的。等忙过这一阵子,俺炒点儿家乡小菜,你老哥俩儿好好喝点。” 殷张氏很礼貌很亲热地说。
老转轴子挺咧个大肚囊儿,应付殷张氏几句,说是送什么亲戚,忙转到殷明喜身旁,贴贴乎乎的一个劲打溜须,净说拜年的嗑。
“老弟,你那几个外甥真是生龙活虎啊,楞是从狼嘴里把羊皮掏了出来。要不然,你那个马神厂早歇菜了,还有这闲情逸致挎个老婆遥哪遛达啊!俺还耳闻,不知准确不准确,八成是谣传?说大侄子惦记上了老面兜的火磨,隐隐绰绰的说是还有油坊烧锅啥的,说是要投资入股,有这巴掌事儿吗?俺有点不信,大侄子多奸多灵的人呐,这个紧眼儿的时候,哪能干那傻事儿呀?那几个快黄摊儿的买卖,多大窟窿啊?往里投钱,打水漂都不响,白扔!俺还听说,小鬼子把腰驼子金矿都占了。李杜自卫军一个团都没顶住,人死海去了。红枪会,大刀会啥的,举着大刀片,口念‘刀枪不入’咒语,顶着鬼子的歪把机枪,愣是往上冲,那人呐就像割韭菜,一排一排往下倒。那些人好像给黄皮子迷住了似的,连眼都不眨一下,就赶当年义和团了,真有钢条!你说这节骨眼上,大侄子不是犯虎吗?”
老转轴子说完,拿肿眼泡子里的小眼珠儿,唧里轱辘地直勾瞟着殷明喜,揣摸着殷明喜能咋说?
“啊这个,人各有志,孩大不由娘啊!啊,老哥,大外甥媳妇要回老家,船要开了,咱们改日再唠。” 殷明喜歉意地说。
老转轴子对殷明喜的话里话外听出点儿弦外之音,起码可以证实有这么回事儿。心说,吉老大有这么大胆,还不是个你千里嗅在背后撑腰啊!嗯,吉老大哪来那么多钱呐?俺就纳闷了,肯定还有人在背后支杆子,这人又是谁呢?他表面顺着殷明喜话茬儿走,心里盘算非再套套话儿,挤疖子要挤出根儿,非刨根问底,整出他们的实情。
“啊,大侄媳妇要走?这乱麻地年头,你也放心,一个女子家?” 老转轴子故作惊讶,讨好地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俺那老姐和老姐夫,胳膊腿发轴了,汤了水了得有个人照顾,春芽儿这孩子放心不下,说啥要回去,拦又拦不住,只得凭天由命了。” 殷明喜走着说。
“这孩子多孝心,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你那几个外甥媳妇,个顶个,狗撵鸭子呱呱叫!俺那几个败类玩意儿,就知道抠搜你那两钱儿。一见钱,就乐屁眼子,爹前爹后的围你转游。” 老转轴子只顾讨好殷明喜了,贬捧地说漏了嘴。
“哪有你这样当老公公的,儿媳再不好,也不能说啥眼子那么埋汰的话呀?” 殷张氏瞅老转轴子没话逗话,耍上了赖皮缠,正好听老转轴子说的话不着调,掰扯了两句。
“呵呵弟妹,舌头打滑了。你们忙,俺也得送客去了。” 老转轴子心说,马屁没拍好,拍到驴蹄子上了。这个母老虎可不好惹,待会儿还不知掏出啥卷面子嗑呢?他是个老油条,一想,三十六计还是趁早溜吧!他不失风度地自找台阶,讪讪地说讪讪地走了。
瞅着老转轴子嘎悠嘎悠地消失在人群里,老俩口儿对视而笑。
“他是听着啥风声了,那是掏你底呢。你那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让老转轴子又得半个月睡不着觉,咱那老嫂子又得陪他折腾。你瞅老嫂子都瘦成啥样了,麻秆似的,大风一吹都能倒喽!” 殷张氏说着话,紧跺着小脚儿才能和殷明喜保持同步,多少年来她已习惯了丈夫走路的步伐,并没感觉出什么不适。
殷明喜边走边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并时不时地唠上两句。
牛二眼尖,一眼叨住了殷明喜老两口,扒拉扒拉吉德,“大舅和大舅妈来了,咱迎迎去!”
“他们咋来了呢?不是说好了,不来送嘛!” 吉德边说边和大伙儿迎上去。
大伙儿糊住了殷明喜和殷张氏,闹哄哄地围着大舅和大舅妈唠嗑。
“大外甥媳妇,老姐公母俩就托你尽心啦!待一段日子,再回来啊!”殷张氏拉着春芽的手嘱咐着。
“红杏,你这女先生一走,俺蔼灵这疯丫头可闪了一下子啊!”殷明喜瞅着红杏,瞭了一眼搂着红杏胳膊的蔼灵,“这好嘛,和冬至团聚了,小俩口好好过日子,生个一男半女的,也像个家不是?啊,捎带给俺那宝贝闺女百灵说,叫她带俺那外孙子回姥姥家串串门。”
“大舅,偏心,对不对俺说点儿啥?”吉增瞥下美娃,皮拉嘎唧地对殷明喜说,殷明喜脸掠过一笑,“你小子呀,淘淘气,给你大舅抱回个会叫舅爷的。”
汽笛拉响了两遍,人们陆续地上了船。
吉增拉着美娃,蹦蹦跳跳的上了船。
春芽儿由红杏扶着已上了船跳板,含泪和送行的亲友挥手告别。突然,她发现大丫儿风风火火扒开人群,拎着一个大花布包袱,大步向她跑来。
“春芽儿姐!春芽儿姐!大丫儿来送你了。”
春芽儿看满脸是汗的大丫儿,激动而又羞愧,不由得热泪盈眶,扑向大丫儿,两个不同境遇的女人,在船跳板上,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人泣不成声,默默吐着心中的苦水。春芽儿几年来对大丫儿的误解,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腰轮子拉响了第三遍长笛,大丫儿把一包袱的她和文静师太赶做的果品递给春芽儿,“春芽儿姐,一路保重。” 春芽儿抹着眼泪,后悔地向大丫儿鞠了一躬,“姐对不住你,你别怨恨姐?回来和大伙儿一块儿过吧,好孬是一家人,咋也比跑单崩儿强,听姐一句劝啊,大丫儿妹子。” 春芽儿骨鲠在喉,一吐为快,如释重负,没了遗憾。大丫儿听春芽第一次管她叫妹子,多年的委屈,顺着泪水淘洗得一干二净。
船员大声的催促,春芽儿恋恋不舍地扭头上了船。
船上,岸上,挥着手,洒着泪,叮嘱着。
随着一声长笛鸣响,船缓缓离开江岸,驶向远方。
德增盛资助磨坊,油坊,烧锅已正式签约,房屋开始维修改建;
德增盛迁移贮藏库已得到崔武的首肯,动工修缮,粮食已搬运到储备库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