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个儿媳妇来磕个头,尽个孝道的礼儿。”文静道过谢,当着大伙儿的面,吃了面跟荷包蛋。柳月娥和小鱼儿磕了头,把尿盆放好。吉殷氏说:“大弟妹呀,躺下前把酒喝喽,美美的睡个好觉。”大丫儿最后也和众人退了出去,从外面掩好门。
一个月后,文静在莲花庵剃度,落发为僧。寿,八十八圆寂。
大丫儿带发修行为掩护,从事抗日活动。同时,服侍文静太师到圆寂。文革期间,宗教信仰被冲击,一度还俗,返回故里牛家围子老宅,和哥哥牛二嫂子云凤一起生活。这时吉德已亡,未嫁。后又回莲花庵修行,也是八十多岁圆寂。
紧接着发生事情,更叫吉德糟心,也叫吉盛有辱祖宗。邓猴子勾结唐拉稀抬出日本人,强迫吉盛当上了黑龙镇商会会长。殷明喜死后,邓猴子身兼数职。继崔武死后,唐县长力荐他当上了镇长。有恃无恐的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对商家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层层加码,商家是有苦难言,怨气载道。恰置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美对日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新京发布“满洲国处于战时状态”法,日本人从三江地界掠夺了大批粮食、煤炭、木材和黄金等战略物资,源源不断运往日本本土和华北,用于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同时出于巩固东、北满大后方,和发动对苏联战争的战略兵站基地的需要,又大批修筑兵营、仓库、飞机场、警备道和秘密军事工程等军用设施。三江物资、财力搜刮得已尽枯竭,仅摊派的储蓄券人均从六元六角八分增加到十二元五角,百姓苦不堪言。邓猴子又独出新彩,他在商家强制推行“统配”商品按市价百分之十抽取购买储蓄券,不是统配商品按实售额的毛利百分之五购买储蓄券,仅国债储蓄券认购这一项,就使很多商家不堪重负。商家个个心怀不满,吉德鼓动商家纷纷上书县府省府和新京,三江省日本次长怕引起商家众怒,滋事漫延,对稳定大后方战略需要不利,把县日本参事官狗血喷头的大大训斥一顿,还赏了几个“三宾。参事官要杀一儆百,惩戒满系官员,准备撤了邓猴子。唐拉稀极力具保,参事官也知道邓猴子对天皇忠诚才打消这个念头。但参事官为控制唐拉稀、邓猴子等满系人野心膨胀的需要,对黑龙镇又派了一个日本人任副镇长。为平息黑龙镇商家怒气,决定选举新的商会会长,削弱邓猴子的权势。邓猴子为把商会实权牢牢控制在自个手里,极力破坏商家的公正选举,唯恐商家选举不好弹弄的德增盛商行大东家吉德当会长。邓猴子串达好唐拉稀,由唐拉稀出面,提名软弱胆小的嫩瓜儿殷氏皮货商行大东家又是大掌柜的吉盛,出任黑龙县商会会长。选举那天,商家掌柜们都显得很是积极踴跃参加,吉德被拒之门外没有参加选举。掌柜们满心选举大伙儿称心如意敢做敢为的吉德当会长,扼制日本人和邓猴子的肆意猖獗行为,为商家争得一点儿生存的腰杆儿。日本人派了很多宪兵、国兵、警察、自卫团丁和、“棒子队”警戒商会会馆外围,会馆内又布置了很多挎着王八盒子的特务,气氛森严恐怖。会馆前台墙上悬挂康德皇上画像、满洲国国旗和日本国旗,长桌上摆放从神庙迎请过来的日本天照大神神位和三样神器[一把剑、一面铜镜、一块勾玉],神官穿着特制的官服宣布祭祀,九十度大鞠躬后,唐县长一脸的笑面虎,大放厥词,大谈啥皇军取得的辉煌战绩,把老美在太平洋打得一败涂地。又鹦鹉学舌的以满洲国总理大臣张景惠的口腔大谈日满一心一德,共存共荣,‘两只蚂冷一根绳’、‘勒腰带’,建立大东亚共荣圈。随后话锋一转,直指上书滋事,是有人唆使,背后操纵,图谋不轨,反满抗日,大逆不道。又大捧商家都是满洲国皇上的好子民,识大体顾大局的,为大日本帝国的圣战慷慨解囊自愿认购国债储蓄券,这是义举。可别有用心的家伙妖言惑众迷惑大伙儿,你们不要被那个人的谄言所蒙骗所利用,今儿个那个人就没敢露面,他怕啥?怕给威力无比的天照大神鞠躬吗?还是怕******啥东西,鬼知道?‘治安维持法’就是真对这些不法分子的,必须严惩不待。唐县长胡扯溜拉的说到这儿,会场内响起一片唏嘘声,都伸长脖子你瞅我我盯你的相互挲摸,脑子里都画个大问号,好似又是惊叹号,心里恍恍惚惚又都明白咋回事儿了。啊,这念秧嗑,说的是吉老大呀?对呀是吉老大没来。吉老大为啥没来?是他自个儿不想来还是有人不让他来,这都有可能。听唐县长那话里的话意思,吉老大是没门当这商会会长了,那会是谁呢?商家掌柜们擦擦眼角上的眵目糊,又抠抠耳眼屎,看唐稀还拉啥干巴屎。
唐县长给商家掌柜们洗过脑后,很得意的言归正转,“大伙都知道,自打殷明喜对抗皇军,被皇军‘叭’的惩治之后,黑龙镇商会会长一职,一直由邓镇长挑着。邓镇长是满洲国的栋梁,身兼数个要职,人没有分身之术,谁有三头六臂啊!他实在忙不过来,多次要求选个商会会长。我这个县长很是为难,哪有比邓镇长兼着更让我放心的呀?选个殷明喜那样满洲国的败类,我都跟着吃锅烙?选谁呢,邓镇长向我推荐吉老大,我一听就急了,吉老大啥人哪?我没看透,你们比我清楚?远的不说,你们看啊,老山炮多好的人哪,不也和他分道扬镳了吗?好好的一个烧锅,多赫赫有名啊,愣是叫他捅咕人给放火烧了炸啦,多残忍多自私,十足的一个冷血牲口!老面兜儿、老油捻子都是他捅咕的铤而走险,合伙倒买出荷的麦子,这是国法不容的。最后逼得老面兜儿畏罪自杀,老油捻子葬身火海。他呢,倒没事儿人了,还假惺惺的黄鼠狼哭小鸡,拿亡灵当儿戏,抬着尸首到官府衙门闹事儿,以达到他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我那小舅子你们的崔武镇长,因误伤而殉职,灵柩都不知下落。就这么个人,能当商会会长吗?就这样,邓镇长背着我还多次上门肯请他出山。他说,俺不当那破汉奸会长。那咋办?三十儿下晚儿推磨杆儿拉豆腐,缺它那豆腐渣儿还不过年了吗?缺他吉老大这个鸡子,就不做槽子糕了吗?会唱歌的千年蚊子不好淘换,会拉屎的爷们有都是,咱黑龙县商界就没人了吗?我找了很多掌柜的协商勾通,都向我推荐倒插门的,又继承了殷氏皮货商行的大东家大掌柜吉盛,出任黑龙县商会会长。不谋而合,我斟酌再三不再遴选了。吉盛年少有为,又是经营一个若大买卖家的掌舵人,‘子’成‘父’业,顺理成章,符合传承的传统。我把我的意思和吉盛大掌柜谈了,他满口应承,愿意担当此任。众议难违,我也破个天荒,以一县之长的名义提议:吉盛大掌柜为黑龙镇也是黑龙县的商会会长的唯一候选人。如果没有异议,举手通过。”商家掌柜们听后瞠目结舌,会场内一片哑然。对唐县长的倒行逆施,个个儿眦(zì)裂发指。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程咬金当皇上,胆大不说,还有那三斧子呢。他吉盛,会掏耳朵、掏心、掏尻沟啊?胆小如鼠,还不叫老猫耍死喽!’
唐县长被这沉默撕得面目狰狞,坐立不安。他蓦(mò)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说:“不说话就是默许!我宣布:黑龙县商会会长,经掌柜们大伙儿表决,吉盛大掌柜当选!”邓猴子獐头鼠目的阴阳怪笑的拖着把吉盛从座位上‘请’到台上,带头说:“我拥护这个公正的选举结果。啊吉盛大掌柜好比一朵盛开的花,我呢这个副会长愿甘当绿叶,当好配角,扶植好吉会长。吉会长不跟大伙儿说两句吗?”
吉盛佝够的堆缩两个肩头,两条胳膊不住的煽煽的发抖,两条腿颤颤的有些站不稳,白净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霜,鼻嘴不协调的抽搐着,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哭得徕,又笑喇哧的,好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巧嘴八哥,成了不会叫的大撅嘴毛驴,不知咋的或有难言之隐竟说不出啥话来了。
邓猴子鼠口不生象牙,喝口毛峰茶,抽一口粉刀牌香烟,大甩手的弹弹烟灰儿,呵呵地说:“你们瞅瞅把吉会长高兴的,话也不会说了,人也脱相了。人性无常啊!平常小嘴吧吧的,最能言善辩的了?这一兴奋,哞牙嘴啃碗碴子,秃噜词[瓷]了。好嘞,吉会长新官上任,太拘禁了。我来说,前段呢,大家伙对我有些想法,没少往上边捅咕我,往日本人耳朵里灌臭屎汤子。我这个人呢就一根肠子,谁对我好我就效忠谁。谁不效忠满洲国不效忠天皇陛下我就整治谁。大伙儿都知道殷明喜跟我是死冤家对头,他搞了我一辈子,搞倒我了吗?没搞倒我,他自个儿倒先瘪咕啦?我靠的啥,靠的是日本人,靠的是唐县长。根硬腰杆儿就壮,说话跟出熊杆子似的,鼟鼟的。他千里嗅可倒好,临拜见阎王去了,还自个儿把蜚闻证实个实实撑撑的。终于说出了,吉老大是他把尼姑揣咕大肚子,揍出的野杂种!真事儿呀,我说?多砢碜吉老大呀,太埋汰人了?要搁我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呀,你一蹬腿不要脸了,叫吉老大的脸往哪搁呢,当人腚踹呀?你瞅他千里嗅多正经的伪君子呀,那才叫见着漂亮娘们不斜视,眼珠儿都不动一下。那叫啥呀,那才叫坐怀不乱呐?谁能做到,我是不行啊!见着漂亮娘们,我得把眼珠子削成尖儿,钻进裤裆里看个究竟,是不是那疙瘩和脸蛋儿一样漂亮?这,装是装不出来的。那真得有真功夫。可咋样了呢?了了了,不风流处却风流。尼姑生孩子,天下奇闻,天下奇闻呐!你们说说,这人阴不阴?跟他那个姓一样阴损!吉老大刚来咱黑龙镇时是多好的孩子,标标溜直的。人也仁义,硬叫他那不是人的爹给调唆坏了,多白瞎!吉老大跟他爹学的都没样儿了,拧着劲儿跟官府作对,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独往独来,我行我素,啥捐啥税呀,到他那儿准螃蟹过道打横,从没有痛痛快快的时候?这回好了,吉会长上任了,我再不用跟他生那闲气了,有啥事儿他们哥们弄去呗!我看他吉老大,能再狼哪去?吉会长,他要给你不留念想,你不要怕,有我给你撑腰,我就不信治不了他?我这个人就敢做敢为,崔武的也不是第几儿子啦我忘了,煽动国高学生闹事儿,反满抗日,我跟副校长滨尾松渫一碰头,就抓了。那也算唐县长的娘家侄儿吧,唐县长夫人崔武的姐姐找我说情,我包公脸一抹黑,还是把她侄子送进日本人的‘三井花园’,也就是三岛理化研究所,叫他长长记性。谁知叫皇军相中了,成了‘马鲁大’。对吉老大,我邓某人是公允的。看他是个人才,做买卖有一套,日本人、唐县长和我都网开一面。就他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任意提溜出哪一件,都够‘挂铜’的。咱没那么作,就是想挽救他,使他回心转意,一心一德,为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出把力。古人说,‘举贤不避亲’,我极力举荐我邓某人仇人的倒插门姑爷当商会会长,这叫啥呀?我这叫胸怀大气,不小肚鸡肠,舍弃前嫌,一心以满洲国大业为重,举贤荐士,不拘与己善恶。吉老大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我提议,撤销德增盛商号代理店资格!”
“俺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