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天义确有官差在身,何之璧便不好再一味坚持,转念一想,便道:“天义,虽然你有正事要办,但人言可畏,雪儿再住在家中也不合适。咱们事急从权,过些天我就让她搬去你那里,这样我在人前也好有个解释。至于喜事嘛,就等你回来再补办。你看如何?”
杨天义思前想后,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再者说,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她来不来又有何妨,就只好答应了。
待杨天义离去之后,何之璧看着泪眼婆娑的何雪,说道:“雪儿,你莫怪为父心急,只是,你若真的对他有意,此事还需趁热打铁为好!”
见何雪一脸不解之色,何之璧轻叹一声道:“你也知道,他家中还有一位肖姑娘,若是他们成亲在先,肖姑娘占了正妻之位,你可就追悔莫及了”
何雪出奇地不再反驳,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一直高昂的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杨天义离开何家,却也来不及回家,便打马直奔大哥韩开山住处。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仍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偌大的庭院,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被,韩开山却不让人打扫。
他的心里,此刻满是大功告成的喜悦和美好未来的憧憬,让他有种浑身燥热的感觉。于是,命人搬了一张桌子放在廊下,再弄上几盘小菜,便与宁采枫一边欣赏着飘飘洒洒的雪花,一边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而院子正中,则支起了一个大火盆,里面,密密匝匝的数十本账册,正在火焰中熊熊燃烧。那赤红的火苗,与洁白的雪地相互辉映,竟是一幅别有意境的美景。
杨天义赶到时,账册早已烧得七七八八,偶有一些灰烬,不时地被一阵微风卷起,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便又不堪重负地落回了地面。
“三弟,你可来了!派人找你了几次,你都不在家,什么都别说了,先来罚酒三杯!”韩开山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说道。
“大哥,你这烧的是什么?”杨天义焦急地问道。
“账册啊,你看不出来吗?”韩开山答道。
“邹家的账册?你全烧了?”
“当然全烧了,赌场都是我的了,留着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一本都没剩下?”杨天义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韩开山点了点头,道:“你怎么了?怎么关心起这些玩意儿了?”
潜意识中,杨天义希望能够用这些东西,成为与曹化淳交换自由的筹码。但显然,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算了,烧了就烧了吧。”杨天义抄过一把椅子坐下,既知事情已无法挽回,便不由得感到有些怅惘。
宁采枫微笑着给杨天义倒了一杯酒,问道:“三弟,是不是去见曹公公了?”
“嗯?二哥怎么知道?”杨天义听到宁采枫如此问话,直觉告诉他,这焚烧账册之事,定然与他有关。
“宫里王承恩王公公跟我说了,皇上已经任命你为钦差,所以我猜,曹化淳一定要在圣旨下达之前先见你一面。”宁采枫好整以暇地说道。
曹化淳虽对宁家有恩,但那也是用银子砸出来的,而此事关系到结拜兄弟的身家性命,宁采枫谈起他时却也不必客气了。
“唉”杨天义叹了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曹化淳用人有个习惯,若非施以大恩,或者手握把柄,他绝不肯重用。”宁采枫笑了笑:“看三弟的样子,一定是被他抓住痛处了。”
“大哥、二哥,非是我不肯相告,只是这件事与你们毫无干系,却又是件天大的罪过,所以”杨天义摇了摇头,“这种感觉,真的太压抑了。”
“所以你就想用这些账册,换些人情回来。”宁采枫拍了拍杨天义的肩膀,“三弟,你是身在其中,关心则乱啊。”
“二哥这话怎么说?”杨天义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问道。
“你以为,拿了这些账册给他,他就会放过你了?三弟,真那样的话,你可就中了他的奸计了!”
宁采枫指着那个已经烧得差不多火盆,略微有些激动,眼睛中满是森然之色:“他拿了这些账册,自然是要去对付周延儒,到了那时,不但周延儒,甚至是账册上所有的人,都会视你为死敌,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朝廷之中,你恐怕再无立足之地,只有更加死心塌地地依附于他了!”
见杨天义悚然而惊的样子,宁采枫又叹道:“党争,那可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只恐一生都再也回不了头了。三弟,你可不能陷进去啊!”
一番话只听得杨天义如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