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涵久居官场,自然不像曹文诏长期呆在军营那般心思粗疏,他发觉杨天义神色有异,便立刻意识到其中必有问题,却也只是不露声色地与彦歆一同紧随杨天义回到大帐,然后服侍他洗漱躺下,这才轻轻地退出帐外。
杨天义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到战争所带来的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这里面,既有对胜负难料的焦虑,也有对生死未知的恐惧。
杨天义没有身经百战的经历,自然也就无法像曹文诏那样淡定自若。但是,此刻他所考虑的问题是,即便果如曹文诏所言,冲击敌首即可大破贼军,那也必然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曹文诏曾告诉过他,关宁铁骑,目前整个大明军队也仅有六千而已。除了曹文诏此次所率领的一千人马,其余五千俱在宁远前线,由总兵祖大寿带领,乃是抗击金奴入侵的中坚力量。
这样一支精锐部队,乃是由数代著名将领精心打造,若在此处折损过多,恐怕对整个西北战局都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想到这里,杨天义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一骨碌爬起身来,找出纸笔,将刚才在山顶上所看到贼军的布防情况详细画出,然后便对着那图画凝神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杨天义心中拿定了主意,便将图画置于案上,并标明了几个圈点,然后找出一直带在身边的那身夜行衣,毫不犹豫地穿戴起来。
当他对着铜镜,打量那个极为熟悉却又已有些陌生的自己,竟是有些出神。
恍惚之间,他似乎有种错觉,仿佛这身紧身衣拥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一旦穿上它,那种当代一流杀手的状态便即回归,四肢百骸间也充斥着一种强大的力量与无比的灵巧。
而那镜中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冷峻凛厉起来。
看着这久违的眼神,杨天义不由得在心中自语道:“天一啊,你这是要重旧业了吗?”
正当杨天义转身准备悄然离开的时候,从帐外突然钻进一个人来。那人盯着杨天义一身怪异的装扮,低声喝问道:“杨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皇甫涵!你一直在监视我吗?”杨天义的眼睛中,刹那间变得无比冷冽,那种彻骨的寒冷,似乎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皇甫涵还从未见过杨天义的这种眼神,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上前一步,沉声道:“大人,你是打算要逃跑吗?”
逃跑?杨天义扑哧一声,几乎被气得笑了出来,他正要开口喝骂,可转念一想,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打扮,却也难怪别人会误会。
“没错,我这就要下山,找贼兵投降去。”杨天义乜斜了皇甫涵一眼,“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大人,你若敢迈出这营帐一步,我便立刻杀了你!”皇甫涵厉声说道:“战场之上,动摇军心,我必用你的血为军旗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