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怔了怔。
“你下去吧,把秋芝叫进来。”
春水喏喏几声,不一会儿,叫了秋芝进来。
甄宝人看看漏钟,指着桌子上的《金刚经》,说:“你拿着这个,咱们该去向老祖宗请安了。”
两人到了老祖宗的屋里,其他几位姑娘都已经在了,正坐着说话。
她上前行过礼后,恭恭敬敬地递上《金刚经》,说:“祖母,孙女在观里的时候也抄了两本《金刚经》解厄祛灾,特拿来给祖母过目。”
老祖宗精神没有上午好,斜靠在榻上,下眼眶一片青黑,瞅了一眼,淡淡地说:“好孩子,真是有心了。”又对秋蔓说,“先收下吧,改日带到天清寺给白云大师。”
秋蔓上前接过,翻开看了一眼,未语先笑,嘴角一个梨涡隐隐。“七姑娘好俊的一手簪花小楷。”边说边睨了甄宝人一眼,眼波流动,别有深意。
原来她如此灵敏机巧,甄宝人心里大赞。
听到这话,老祖宗稍微坐直,说:“拿过来给我看看。”
秋蔓把《金刚经》递给她,老祖宗翻开看着,她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自然识得好歹,点点头说:“还真不错。”再看甄宝人,眼神柔和了一些,“没想到,七丫头不声不响也练出一手好字,倒和二丫头不相上下了。”
甄巧人脸色微白,睨了甄宝人一眼。
甄宝人恍若未见,说:“祖母过奖了,二姐姐的字秀丽清峻,非我所能及。”
老祖宗赞许地说:“难得还这么谦虚,好,好。我答应了天清寺白云大师每月抄二十本《金刚经》捐给寺里,以后你每个月也抄三本吧。”
甄宝人恭敬地说:“是。”
二姑娘一向自恃书法,如今当面被赞不相上下,心里极不服气。又想起甄宝人圈禁时自己不仅没毒死她,还让她得了自由,自己反而被禁了足,新愁旧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若不是老祖宗还在场,她当即就要发作出来了,此时勉强按捺住怒火,说:“祖母也给我看看吧,七妹妹到底写的有多俊?”
老祖宗把《金刚经》递给她,二姑娘翻了翻,发现甄宝人的小楷当真不错,心里十分忌恨,忍不住嘲讽地说:“果然好俊,看来,以后得我向妹妹学字了。”
老祖宗听出不妥,皱眉说:“二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
甄巧人还没吱声,四姑娘甄倩人抢着说:“祖母,你不知道,七妹妹被……被看起来的时候,听说隔几天就派人送书法给二姑娘,请她指正。后来,她……出来了,就再也不送了。”
“哦?怎么回事?”老祖宗看着甄宝人。
甄宝人不仅不慢地说:“二姐姐,四姐姐,你们怕是误会了,起初是我屋里没纸了,后来呢,二姐姐跟着母亲学管家,天天忙碌,我不好意思去打扰。二姐姐一手飞白,飘逸洒脱,我深心羡慕。”
甄巧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老祖宗却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甄宝人一眼。“你们都下去吧,七丫头留下。”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几位姑娘虽诧异,但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七丫头,你过来坐。”老祖宗拍拍榻边。
甄宝人过去坐下,乖巧地让人心疼。老祖宗仔细地端详着她,脸色渐渐怆然,眼神渐渐悠远,象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我最近常常想起你母亲……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她每天都腻在我身边……唉,早知道会那样,当初就不该让她嫁给……”她又叹了口气,黯然地垂下眼眸,陷入回忆里,再无说话的兴致。
秋蔓使个眼色,甄宝人识趣地退了下去。
如果这个**oss看见她,能想起远在广州的馨大姑娘,那么,她翻身的日子似乎不远了。
第二天早上请过安,老祖宗单独留下三位姑娘说进宫觐见的事情。吃过早饭后,又派孙嬷嬷指点她们进宫觐见的礼仪。
从来不知道宫礼为何物的甄宝人,要不是屁股撅高了,要不动作太过僵硬,又跪又拜一整天,只累得腿脚都打颤。
第三天几位姑娘又练了一整天。
第四天一大早,老祖宗、大夫人都穿上诰命礼服,戴上缀满珠翠的凤冠,甄宝人等三人也一身华贵,在四姑娘、五姑娘羡慕的眼神里走出垂花门,坐软轿到门口,再上黑色漆木绘流云纹的两驾马车。
马车出小巷,经大街,到马行街,转入东华街,一直到宫城的东华门口才下车。东华正门紧闭,侧门开着,站着两排禁军,一身明晃晃的盔甲,铁戟森寒。门边另外站着一位四十多岁在大监和几个小太监。
大太监上前,朝老祖宗行个半礼,神情不卑不亢地说:“甄老太君,有些日子没见了。”
老祖宗认出他是太后身边的陆公公,连忙还了一礼,说:“陆公公别来无恙,太后凤体可好?”
陆公公说:“太后凤体康健,诸事如意。”顿了顿,“不过,咱家现在谢贵妃身边当差。”
老祖宗怔了怔,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忽听陆公公说:“几位随咱家进去,里面另有马车侯着。”边说边往里走,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转头看着甄宝人等三人,皱眉说:“怎么多出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