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翻着白眼说:“七姑娘,你明明知道六姑娘最友爱姐妹,你这么开口求,不就是为难她吗?”
甄盼人微微提高声音,说:“好了,秋兰,你没看出来,七妹妹在跟我开玩笑呢?就你才会当真!”
“还是六姐姐聪明,秋兰呀,以后还是好好跟你家主子学学吧。”甄宝人边说边到绣架前坐下,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这幅刺绣,就是想试一下六姑娘的急智,果然兰心惠质,用一句玩笑将事情轻轻带过了。
秋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生了一会儿闷气,还是坐下了。
甄宝人当然明白六姑娘为什么喜欢用秋兰,这丫头脑子缺根弦,一心为她,又心直口快,遇到不平事情,可以帮她说出一些她不能说的话,而后她可以从容转圜。
“七妹妹,古月真人是什么样子的呀?”
甄宝人微愣,说:“姐姐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还不简单么?下回咱们再去三清观,直接向她求见就是了。”
甄盼人叹口气说:“哪有这么容易?京城里多少闺秀贵妇想见她一面都不得其门……说起来,七妹妹真是有福气。”
甄宝人不以为然地说:“六姐姐,你若知道真人见我,是想看看我是否中了邪魔,打算为我驱魔呢,估计你就不会羡慕我了!”
六姑娘抬眸,惊讶地看甄宝人一眼,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如此!难怪古月真人会见妹妹。”
甄宝人不喜欢她这种刺绣般一步一个眼的刺探方式,说:“六姐姐你想太多了,真人她是受了母亲之托,来给我看病的。”
甄盼人沉吟片刻说:“妹妹没有听说过吗?赵皇后年少的时候,古月真人曾经给她看过相,说她贵不可言。”
甄宝人微怔,原来六姑娘要刺探的是这个,大概很希望古月真人能替她说上一句“贵不可言”。
赵皇后和古月真人是旧识;原本觐见名单里没有自己,而后忽然追加;六姑娘这么一说,她自然联想的就比较多了。
“我没听说过,姐姐是听谁说的?”
六姑娘含糊地说:“我听我姨娘说的,姨娘跟赵家有点儿亲戚关系,赵家不让往外传。”
“哦!对了,琳姨娘的伤好了没?”甄宝人看她不愿多说,顺势转了话题。
说到这事,甄盼人黯然地垂下眼眸。“天气太热了,伤口骚痒难耐,反复发作。”
“那得小心,留了疤可不好。”
“嗯,我也这么劝她的。”说到这个问题,六姑娘的心情坏透了,沉默地绣着花。
甄宝人又绣了两刻钟,手指扎出五六个针孔,痛得实在受不了,才回到东厢房。一进门,就听到低低的抽泣声,甄宝人怔了怔,几乎以为自己走错房了。低声问站在门口的春雨:“谁在哭?”
“是茶籽姐姐。”
“她在哭什么?”
春雨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春水从另一房间出来,说:“刚才茶籽把熏笼打翻了,被刘嬷嬷骂了一顿,说她笨手笨脚,比外院的粗使丫鬟还不如。还说,她如果再这样,让大夫人送她去外院。”
甄宝人心里浮起一丝怒火,她跟大部分人的心理一样,觉得茶籽是自己人,刘嬷嬷是外来者,本能地讨厌她对自己的人指手划脚。但她也明白,刘嬷嬷这么做,是想先立个威。
自己要是顺了她,她这个威就立起来了,以后小丫鬟们估计都怕她了。要是自己不顺着她呢?她这个威是立不起来,但是她借着大夫人这座靠山,在自己屋子里搅搅事,还真不好应付。
“刘嬷嬷呢?”
“方才被大夫人院子里的人叫走了。”
甄宝人认真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撂起来,看看她接下去的作派再作打算不迟。她带着秋芝进里屋,暗示说:“秋芝,你去开解一下茶籽,就说不碍事,凡事有我呢!不过,也给她提个醒儿,以后做事精细点。”
秋芝点点头,放下绣架,出去了。
甄宝人到案前坐着,正想看一会儿书。
春水端着一杯茶进来,手里还捏着一个青布小包裹。进来也不说话,把茶和小包裹都往桌子上一放,退到一边,眼神复杂地看着甄宝人。
甄宝人打开包裹,是自己上回抄的两本《金刚经》。
甄宝人拿起《金刚经》翻了翻,什么异常也没有,不解地看着春水。
春水犹豫片刻说:“我表姐说,十五那天老祖宗病着,不曾去天清寺,如今姑娘也不需要了……所以这两本《金刚经》还给姑娘,姑娘亲手给老祖宗,也是一番孝心。”
甄宝人恍然大悟,好个秋蔓,明明意思是我不想为你所用,却说的如此婉转有礼。
也罢,她无非两个作用,其一是在老祖宗面前吹吹风,其二是在紧急情况下提个醒儿,如今,前者已无必要,后面有徐嬷嬷在。
既然她想跟自己撇清,那便成全她,如果不是无计可施,甄宝人并不想干强迫他人的事情。
思虑妥当,她干脆地说:“好,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