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人匆匆回到莲汀园的东厢房,立刻吩咐秋芝说:“你去找秀平玩吧,顺便打听一下三老爷几时放班?”
秋芝虽然不解,还是点点头走了。
想了想,她又叫了春水进来,说:“今儿咱屋里没事,你去找秋蔓姐姐说话,待到老祖宗从宫里回来以后再回咱院,听懂了?”
春水也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好问,还是到老祖宗院子里来了。
秋蔓正在做针线,见她过来,看看漏钟,诧异地说:“咦,怎么这个时侯过来?”
春水摊摊手,说:“是七姑娘叫我过来的,说是等老祖宗回来再回去。”
秋蔓“哦”了一声,这个七姑娘虽然接触没几次,但每次做事都让她印象深刻,她叫春水过来必定是有用意的。
她想了想,拉着春水到无人的屋里,低声问:“可是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听说姑娘今天已到了宫门,却被拦了下来,许是与此有关吧。”春水挠挠头,一脑袋浆糊。
秋蔓听说几位姑娘进宫,独独七姑娘被拦了下来,吓了一跳。她当然想不明白,只好继续低头做针线,春水在旁边帮忙着分线穿线。
午时正点,老祖宗和大夫人一起回来了,春水赶紧偷偷溜走了。
秋蔓叫小丫鬟们备茶,自己陪老祖宗进里屋,帮她把衣冠都解了下来,另外换上家常薄衫。老祖宗的脸色很难看,嘴巴紧紧地抿着,分明是受了气。
等老祖宗换好衣服,再出来到偏厅,大夫人已经喝上茶了。
老祖宗坐下,端起茶杯,对秋蔓说:“把丫头们都远远打发走,你在外面守着。”
秋蔓应了一声,把丫鬟们都遣到外面去了,自己站在偏厅门口守着,竖起耳朵听着。
突然听得“砰”的一声,应该是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跟着老祖宗说:“今日我一张老脸,真是丢的一干二净了。”
大夫人赶紧说:“母亲你身体才好,可别再气出病来。”
过一会儿,老祖宗叹口气说:“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这么几户人家彼此都通消息的……罢了罢了,你上回说过的,你大哥家的儿子,如今怎么着了?”
大夫人心头一喜,连忙说:“先前是一直瘫着的,不过,听说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只是腿没知觉了。他是我们王家的嫡子嫡孙,将来要继承家业的,虽说腿摔坏了,却也不并辱没了七丫头。”
老祖宗长叹一声,疲倦地说:“就他吧,赶紧定下来。”
秋蔓吓了一大跳,什么?老祖宗要把不满十三岁的七姑娘嫁给王家的瘫子,这莫免也太过份了吧?
她惋惜之余又好奇,不知道这个精明的七姑娘知道了,她这回该怎么办?
骄阳正当空,春水走出一身汗水,回到莲汀园的东厢房,来不及洗脸,直接往里屋走,却被春雨一把拉住了,说:“你别进去,二姑娘、六姑娘都在里头。”
春水低声问:“她们来做什么?”
春雨摇摇头说:“不知道。”
春水竖直耳朵,什么也没有听到,低声跟春雨说:“我过去听听,你别叫出来。”
春雨胆小,连连摇头,春水才不管她,蹑手蹑足地走到门帘边。
只听六姑娘甄盼人着急地说:“二姐姐,你别这样……”
话还没有说完,被二姑娘打断了:“得了,小六,在这里扮什么贤良淑惠?”
“没事,六姐姐,二姐姐脾气大,就让她说吧。”甄宝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清泠泠的如同冷泉一滴一滴地敲打着石头。
春水方才走的一身躁热,听到她的声音,忽然间躁热全消。
她不由地诧异,平常还真没有觉得七姑娘说话特殊的好听,可是跟其他两位姑娘一比,就觉得她的声音太清凉了,而且另有一种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凝神去听。
从门帘缝隙里,依稀可见三位姑娘都站着,二姑娘正面向着门口,脸上一层薄薄的愠怒,说:“甄七,今日你不在真是便宜了你,不过,你可是声名远扬了,连带着咱们甄家跟着长脸了。知道吗?今日魏贵妃竟然亲自问起你了,她说,听说你们家的七姑娘为我家铭秀在雪地里站一个晌午,我一直想见见,怎么今儿没来呢?”
屋里有片刻难堪的沉默,然后甄宝人轻笑一声,说:“哦,便是为这点儿事,二姐姐这么着急地赶回来告诉我?那还真是有心了。”顿了顿,她的声音变得凛冽,“可是二姐姐,我觉得你真的好笨呀……”
甄巧人气得晕头转向了,一时张口结舌地说:“甄七,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笨,真的很笨!”甄宝人慢腾腾地走到二姑娘身边,冷笑着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原本这是你出人头地的机会,可惜你白白错过了。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上前一步说,贵妃娘娘,此事实是误传,是东平侯府的梅林太大了,我家七妹第一次去,迷了路,不巧才遇到魏世子,不想传到外头就变成这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