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巧人不敢置信,长大了嘴巴,睁圆了眼睛。
“……只需这么一句,二姐姐你的名声便会在京城名门世家里传扬开来,人人都会说,甄家二姑娘是个爱护姊妹、机智聪明的姑娘,各家定会纷纷来求娶。可是现在呢?你得到什么?是,我的名声是坏了,难道你的名声就好了?你别忘记了,我姓甄,和你一样的。京西伯府的脸面在我这里败了一回,你不去捡回来,却只顾着恼怒和幸灾乐祸……我问你,你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向我发脾气?”
这一番话,甄巧人完全惊呆了,全身发着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甄盼人也是满脸震惊,目不转睛地看着冷笑的甄宝人。
好一会儿,二姑娘回过神来,脸色绯红,一句话不说,冲出了里屋。
春水来不及躲开,和她打了照面,二姑娘狠狠地瞪她一眼,骂了一句:“贱人,你作死!”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东厢房。
春水看了她背影一眼,心头砰砰乱跳,一扭头,又看到甄宝人正揭开帘子站在里屋门口,目光冷冷,顿时觉得口干唇燥,说:“姑娘……我刚回来了……”手指指门外,“老祖宗她回来了。”
原本甄宝人打算老祖宗一回来就去露个脸,温言细语地讨个好,方才听二姑娘说起魏贵妃当庭说过的话,估计去了反而更惹人嫌,只得作罢。
她见春水局促不安地站着,便明白她又偷听屋内的谈话来着,眼波一转,计上心来。“我知道了,你累了,先下去凉快一下吧。”
春水慌不迭地点点头。
甄宝人松开竹帘,转身。
六姑娘甄盼人仍站在原地,依然一脸震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六姐姐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不成?”
甄盼人缓缓地摇头,长叹一声,说:“七妹妹好才智,惭愧,我也是个笨的……”
“六姐姐别这么说,那场合原本也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甄宝人安慰她两句。
她心想,六姑娘跟二姑娘不过是两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秀,又只有十三四岁,进了皇宫,战战兢兢,只顾着别犯错,哪里敢反驳魏贵妃这种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上位者。
“不,七妹妹说的对,为了伯府的颜面,我们应该这样说。”甄盼人此刻万分懊恼,她错过这么好的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否则明天京城公侯郡王府里传扬的便是自己的名字。
甄宝人岔开话题:“六姐姐,不说这些了,今日入宫可见到什么好玩有趣的?”
甄盼人摇摇头,兴致寥寥,说:“便是多走一步都怕错,又跪又拜,哪里顾得上看好玩有趣的?”
甄宝人听出她声音里浓浓的失望,说:“没事,下回再看也不迟。”
甄盼人怅然地说:“怕是没有下回了,皇后拉着温柔的手说了好久的话,魏贵妃则拉着杜梦华说了好久的话。”
“你不是跟赵皇后家是亲戚吗?”
“七拐八绕的,人家哪里会记得我们这种微薄亲戚?”甄盼人含含糊糊地说。
看来这亲戚是琳姨娘自己勉强牵扯的,甄宝人想了想,突然问:“你说魏贵妃拉着杜梦华的手说话?”
上回在东平侯府有个姑娘,大家一起玩叶子牌的时候,虽输的很惨却坦然自若,甄宝人还起过结识之心,大伙儿好象就叫她“杜姑娘”。
“是户部尚数杜淳的女儿。”甄盼人的口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羡慕。
甄宝人想了想,又问:“魏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六姑娘眼睛里闪过一丝异彩,似羡慕,又似感慨。“我只抬头看了一眼,魏贵妃又美又高贵,笑容也亲切,看起来很和善……”
亲切?和善?甄宝人在心里冷哼一声,鬼才相信。
原主为魏铭秀雪中痴立一晌午,这事原本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无影踪了。可是她在那样隆重的场合,突然又重提旧话,而且以她现在的尊贵身份,一言一行倍受瞩目,无论是贬是褒,都会被这些贵妇闺秀们大肆宣扬。
甄宝人的名字想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成这些名门世家贵妇们的笑话。再传到坊间巷尾,从此天下皆笑京西伯府的七姑娘就是一个花痴。
这个魏贵妃,与她素不相识,与她无怨无仇,不知道出于何种用心,她却要把自己一脚踩进泥里,还要再踏上一只脚。
在这个魏贵妃的心目里,自己大概是如草介蝼蚁一般,可以随意践踏吧。
就在这一刻,甄宝人真有自己干脆也进宫,与她斗上一斗的冲动。
六姑娘心里继续嗟叹自己错失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甄宝人想着接下去怎么做,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窗外,阳光耀眼,蝉鸣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