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王的记忆中,自从十四岁离开京城去了西北从军,他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了;可今日甄宝人的笑话却令他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泪是苦的,可他心里是甜的,是骄傲的。
试问,这普天之下,还有谁像她的宝儿那样与众不同,那样聪明,早早看破了皇家贵胄背后的心酸悲哀,富贵荣华背后的苍白不堪,敢将大周朝最尊贵的人拿来如此调侃的?
只有她,唯一的她。
安王心中这一刻百感交集,一时自豪,一时埋怨,一时又觉得委屈。
如今他每日里为了她,吃不好睡不香,相思难解。本以为她没有了他,准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却没想到她虽然每日里为生计操心奔忙,但活的如此快活,心里哪里还有他半分?
他甚至嫉妒甄宝人身边的小丫鬟,刘嬷嬷甚至李墩子,她待他们远胜于自己,她不仅为这些人下厨,甚至愿意取悦她们!
“好了,今儿也笑闹够了,你俩先去洗漱吧,我伺候姑娘睡觉!”秋芸笑够了,站起来赶人了,“姑娘,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你也早点儿睡吧!”
“好吧!听你的,要不你还不得啰嗦死呀?”甄宝人伸个懒腰,直接从榻上跳下来,光着脚直接走向客厅另一侧的卧室。
安王随着她的动静也开始在屋顶移动。
秋芸先替甄宝人将四周的纱帘拉好,拉好后顺势坐在床边,欲语还休地说:“姑娘……”
“嗯?”甄宝人往被子上一趟,懒洋洋地问。
“有件事我一直不敢问你……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可你跟安王爷往后到底怎么办呀?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说亲事吧?”
屋檐上刚刚找对位置坐下来的安王动了动,侧耳听着,一听见亲事和自己,一颗心情不自禁地提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甄宝人懒懒地说:“唉,能怎么回事?不过是一场失败的感情罢了!如今都快四月了,再过不到三个月,他就要十里红妆,迎娶相府明珠为妻了......秋芸,你记着,女孩子年轻的时候,都有过想上天揽月的想法,恋爱失败也是常有的事儿,没关系,这事儿不会影响你姑娘的亲事的,啊!别替我担心,我才多大呀?”
安王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这个话题明显不是一个好话题,秋芸情绪低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她转移了话题。“姑娘,夹袄全部拆完了,一共拆出了一百三十六颗珍珠,数目对吗?”
“对吧?我记不大清了,你把它收进钱奁里,咱们慢慢卖,一串儿卖太显眼了,也更能卖上价!”
“嗯,知道了。”
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细碎声音,跟着是开锁落锁,想来是秋芸将珍珠收了起来。
“对了,姑娘,明早的菜钱还没有给刘嬷嬷,我这就去给她,你早些睡了,我就不上来了!”秋芸拍拍脑袋,赶紧说。
“嗯,去吧,你回来以后带着冬末将一楼到处检查一遍,然后就将大门上了闸再睡吧!”甄宝人嘱咐了一声。
然后,秋芸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终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