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针扎似的疼痛袭击了我的心房,那么的猝不及防。
齐颢缓缓在我面前站定,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看着我。“吃过了吗?”他问。
“啊?”我还没从那股疼痛中缓过劲来。
“晚饭吃过了?”他敛眉,很有耐心的再问了一遍。
“还……还没。”他的思维太跳跃,我差点没跟上。
“进来。”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他转身率先进了门。
他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去他家?
我傻愣愣的待在原地还在揣测他的意思,直到屋里响起齐颢不悦的声音。“林汐颜!”我这才硬着头皮的进了他的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汐颜!
齐颢现在所住的这套房子原先住着对摆早餐摊的老夫妻,虽然比邻几年,但我从没拜访过他们的家,所以不知道在齐颢未装修前房子的内部格局是怎样的。不过,可以肯定不会是我现在见到的这样。
厨房呈开放式和客厅、餐厅容为一体,整体色调采用白色和烟灰色,宽阔的布局令视野一览无遗。
我在玄关处脱掉鞋子,齐颢弯腰在鞋柜里拿了双室内拖鞋给我,是粉色的,而他自己脚上穿着的是双淡蓝色的。
情侣拖?是朱晨曦的?可这拖鞋好像是全新的……我一阵恍惚,脑袋瓜子又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心里陡增了几分抑郁。
穿上拖鞋,我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他家小四方型的餐桌那。齐颢端了一小碟水果给我,就在一侧的厨房台忙活开来。
他随意的态度稍稍缓解了我和他独处时滋生出来的紧张感。
记得小时候齐颢是很讨厌烧饭做菜的,可现在看他拿刀的手势,切菜的动作都很熟练,想来应该是在法国的时候学的。我单手托腮,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目光渐渐有些迷离。
齐颢的变化不止是在长相上,身高也见长不少。距目测他现在的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二以上,身型比例高挑颀长。
他上身穿着白色的纯棉T恤,虽然宽松,但撸起衣袖露出的那双手臂精瘦有力,可见他平日经常有锻炼才能保持这么结实的肌肉线条。而他修长的双腿则被米色休闲裤包裹着,窄臀翘而有型,很容易招人想入非非。
此时的他正心无旁骛的在厨房台忙碌,丝毫没觉察到我审视的眼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八年,是一个少年到青年的蜕变。时间像一杯香醇的美酒在这个男人身上酝酿发酵,散发出醉人的芬芳,迷人的气质。
“我煮了意面。”齐颢冷着一张俊脸,端着热腾腾的意大利肉酱面摆在我面前。
“就一盘?你呢?”我尴尬回神,接过他递来的叉子疑惑的问。
齐颢随手拿了一本建筑杂志坐在我对面翻阅,“我吃了。”他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我撇唇,低声哦了一下就乖乖拿叉子吃起了齐颢做的肉酱面。不知道是他厨艺太好,还是我真饿了。面条韧劲十足,酱料香滑可口,三两下就被我吃个精光。
用纸巾擦完嘴我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现在面也吃了,肚子也饱了。那我是不是该向他道谢然后回家?可坐我对面的齐颢似乎没发觉我已经吃完,依旧慢条斯理的翻阅着手中的杂志。
我无比纠结的拿着叉子去戳盘中残留的肉末,只怪刚才吃的太快没去考虑吃完该如何面对他。
现在要是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和他的关系,萧亚轩那首《最熟悉的陌生人》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这酸涩的关系,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我……我吃完了。”我偷偷的抬眼观察他的反应,率先开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更何况我没得选择……家里的钥匙还在他手里呢。
“嗯。”齐颢还是没什么明确表示,只是回了一个单音节,眼睛始终流转在杂志的页面上。
“那……那……我想回家了。”对着他,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即使隔了八年的光阴依然有效。
“把盘洗了。”
“啊?”我仿佛没听懂般,瞪大眼看他。
“面我煮的,你吃的,难道盘子还要我洗?”他终于抬头看我,目光清淡如水。
我勒了个去,天下果真没有白吃的晚餐。
洗完盘子,我稍稍打理了下本来就很干净的厨台来拖延时间,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开口向齐颢拿回钥匙。
有些拘谨,有些紧张,还有些无法面对他的怯懦一直影响着我的情绪。
但我心底还是有丝欣喜的。现在不是有大把机会可以问清楚他和朱晨曦的关系?或者他为什么会出现在Dimensional?
可,貌似时机又不对。上次在公司自作多情的难堪还历历在目,在摸不准他的心思前怎敢轻举妄动。
我咬唇,偷瞄了一眼坐在一侧看杂志的齐颢。他右手正把玩着我的钥匙扣,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钥匙扣上的照片,可眼睛的视线却始终停驻在杂志的建筑图形上。
他看似无意的动作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是想抹去以前曾发生的一切?
“盘子洗好了。”我走近齐颢,语气里难掩浮躁。
他仅仅是抬眸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把玩着钥匙扣。头顶的灯光将他的剪影投射在杂志上,半明半暗,一如他的心思令人难以捉摸。
和他玩心理对峙,我永远会是沉不住气的那位。
“如果你是介意钥匙扣上的照片,我待会就拿下来。”看他还是一声不吭的模样,于是我又嘴贱的补了句。“很谢谢你的晚餐,我想我该回家了。”
刚说完这句,我就有抽自己嘴巴的冲动。齐颢最讨厌有人和他假意客套,我算是被他逼急了才会失去理智踩雷区。
“这段时间我比较忙,你有时间帮我打扫下房子,顺便做饭。”他像是没听到我最后那句欠抽的话,径自从兜里掏出一枚钥匙,扣进了我的钥匙扣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我敛眉看他,寻思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有问题?”久不见回应,他抬头看向我。虽是询问的语气,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来的凌厉却是不容我反对的。
“你可以请个保姆。”我移开视线,嗫嚅道。
“我比较信任你。”他抛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以反对么?”
“你说呢?”他笑,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我。
我无语,既然反对于事无补,那也只能听凭他命了。
“林汐颜,Vousetmoi,àêtrepoursuivi!”
齐颢轻扯唇角,倾身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法语,温柔的语调似情人间的呢喃。
我一顿紧张,被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熏红了耳根,心跳紊乱。
我听不懂齐颢说的那句法语是什么意思,但他温柔的嗓音在耳边撩拨出来的悸动却使我心肝乱颤。
他把家里的钥匙扣进了我的钥匙圈,让我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堂入室。说句大实话,我为此还暗自窃喜良久。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段苦逼的暗恋,终于有了一个可喜的突破口。不过,是不是一厢情愿,又得看个人造化。
下午五点半,我打卡准备下班,齐颢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在哪?”他问。
“还在公司,刚下班。”我如实回答。
“乘电梯到地下车库,我带你回去。”
他没给我回应的机会,便挂了电话。徒留我在电梯口对着手机不满的做了个鬼脸。
距上次答应他打扫房子、料理家务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他每天忙的跟陀螺似得,不管在Dimensional还是在公寓我都难得碰到他一回。
不过每天下班,我都会照例去他家看下有什么需要做的。只是房子窗明几净,连地板上都找不到半粒灰尘。卧室的床上,薄毯叠的整整齐齐,维持着主人一贯整洁的好习惯。
这房子比我住的地方还要干净,压根就不需清扫打理。我估计他就是想奴役我出气,谁让我当年假装劈腿把他踹了,现在终于有借口可以对我进行打击报复了。
只是,时隔八年他还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是不是表明他心里一直有我的存在?
我满腹惆怅,乘电梯到地下车库看见那辆曾在公寓楼下出现的蓝色玛莎拉蒂,齐颢一身正装斜靠在车门旁,俊逸非凡。
看到我过来,他很绅士的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等我坐进车后,他弯下腰先主动帮我扣好安全带才回自己的座位。
倾身之间,那份恼人的暧昧气息在我鼻端肆虐,撩拨着我脆弱的感官神经。
一路无语,他在专心开车,而我假装看右边飞驰而过的街景来掩饰内心的躁动。
这要是搁以前,气氛肯定不会如此怪异。
开心时,我会主动向他示好,或拉手或嬉笑撒娇,这般的自然,顺手拈来。
不开心时,就会送他小卫生眼,或拽过他胳膊狠狠的在上面留下我泄愤的牙印。这般的无赖,理所当然。
现如今身边的这位男子,比从前愈发帅气迷人,可惜归属不明。
就算我有心,想在他身上再度贴上我能肆意要宠的标签,但朱晨曦这三个字却成了我无法逾越的沟壑。
她挺着大肚子的模样,总在我对齐颢心存幻想时冒出来狠狠的提醒我,她的存在。
如果他们两个人真没关系,可为什么那天朱晨曦给我的感觉就是她和齐颢真有什么,并且关系还不浅,而当时齐颢对她所展现的温柔宠溺似乎也算是一种默认。
“晚上吃什么?”
“啊?”
齐颢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这才想起最近他都没说要回家吃饭,所以我都没去菜场买菜。
“我……我想吃泡面。”靳掣骋都好些天没来了,家里能吃饱的就只有泡面,好像就剩三包了,不知道够不够两个人吃。
“你打算让我也跟着你吃泡面?”齐颢斜睨我,挑眉问道。
“如果你觉得不够营养,再给你煎个蛋?”
齐颢瞪了我一眼。
“那就再多放一根火腿肠?”这是我能提供的最大福利了,再多就真没有了。
“林汐颜!”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还有着点点的无奈。一如当初我故意招惹他时,他对我又气又怒,但又很认命的语气。
熟悉的感觉跃然心上,令我不自觉的对他扯起一个笑颜。
这是少女时代一直憧憬的场景,和心爱的人围着厨台满足且幸福的准备一桌简单的家饭。
厨房里的那个男人低着头,睫毛轻垂,熟练的在案板上切着菜,我站在旁边忙不迭的将各种调味料从橱柜里拿出来供他使用。
酱香排骨、红烧带鱼、清炒菜心、水晶豆腐羹,三菜一汤在他手中就像变魔术一样,没一会儿便出现在我家的餐桌上。
毋庸置疑,齐颢很会做饭,至少比我是强太多了。
光这香味和色泽,就让我口水四溢,只是碍于做菜的厨子一脸严肃,我不敢伸出魔爪先行品尝。
这些食材都是从齐颢家的冰箱里拿来的,只是他说他家厨房是开放式的不能有油烟,所以烧菜的阵地就转移到我这了。
看着齐颢把最后一盘凉菜端上桌之后,我屁颠屁颠的先跑去盛饭,就像小时候在他家蹭饭经常做的那样。
盛好饭未等齐颢坐定开动,我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都不做饭?”齐颢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敛眉问我。
他这句话不禁让我想起靳掣骋,貌似那厮好久都没来了。“不是。”我回他一个笑容,掩饰心虚。
以前和他的误会就是从靳掣骋那下手的,现在能不提就不提。
齐颢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自顾吃了起来。我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也只是扒了口饭,闷闷的嚼着。
气氛凝滞,餐桌上只听到彼此咀嚼的声音。
若想打破这份沉闷,必须得有个人先开口,但按照目前的情形,寄望他是不可能了。
“你最近工作很忙吗?”夹了一小块排骨啃着,我状似不经意的问。
“嗯。”他埋头吃饭,态度不咸不淡,见样子不打算正面回答我。
“那你是不是也在Dimensional上班?”我咬住筷子,小心翼翼的继续问着。
他要是回答是,我就可以打铁趁热问他在Dimensional担任什么职务或者他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题。
齐颢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我。“这很重要?”
重要……?还是不重要?
和他严肃的眼神略一接触,我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扑通扑通狂跳。
这和我最初预想的回答可不一样。要是答的他齐大公子不满意,没好脸色给我看是肯定的。
“重要!”我回视他,重重点了个头。
“吃饭。”
他垂眸,唇角的一丝笑意柔化了棱角分明的五官,煞是悦目。
看来,我回的还算不赖。
和齐颢的关系一点点渐入佳境,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吃饭看电视。虽然他对着我,话依然不是很多。经常是我问什么,他答什么,语言简练。有时候他也会无视我一些无聊的问题,不过态度总算是和颜悦色。
星期六,公司休息。一大早我就被齐颢叫过去吃早餐,自从放灯槽里的备用钥匙被他收缴后,他来我家如入无人之境,我不敢有半点异议。
貌似,消失八年的奴性又复苏了,带着熟悉的小幸福。
吃完早餐,我抱着齐颢的笔记本电脑窝在他书房里玩魔兽,而他就在不远处的书桌那工作。
我玩会游戏就抬头看看齐颢,他低垂着头,浓眉深锁,眼眸的视线盯着桌上的设计草图,一支铅笔在他右手指间娴熟的回转着。
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做试卷碰到难解的题目,便会不自觉的转起手中的水笔,这是他一贯思考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