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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逃过来了(2 / 2)

此事我刚和赵正南开口,他便说已经知道了。让我直接答复陆鸣川,此事咱们这边,暂不能去参与。上面已经有了动向,准备了大量的磺胺准备运向西北。如果现在我们参与进去,到时候只会惹得南京那边不满。

拿起电话将赵正南的意思告诉给了陆鸣川,他也并不意外,只说知道了。我连连抱歉,他却只是笑笑让我心安。

又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南京那边步步紧逼,下令封锁赤党根据地,禁止盐粮输入。所以只要是发往‘赤区’的大宗盐粮交易,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如果查出一丝的问题,那么轻则将货物全数扣押,重则连带发送货物的公司查封,老板也将受到牵连。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很多的公司都选择了尽量不往所谓的‘赤区’那边进行盐粮交易,深怕被查出一丝的质疑后累及全家。

而毓薏,最近就是被调派去进行这项的检查工作。

“今天百乐门开业,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一趟。”赵正南回家后,解开了军装的衣扣,我忙将便服为他换上。

“百乐门?就是这段时间造势挺厉害的那个舞厅?”我很早就听说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也会邀请赵正南前去。

“嗯。今天晚上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过去,但是也难保场面上会不会乱,所以到时候你别到处乱走。”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又端了茶杯坐下来。

“好,我知道了。”看他异常疲累,却还是要去应付这些场面上的事情,我心疼不已。所以最近我只能尽量乖顺地将他吩咐的事情处理好,不给他再添多的麻烦。

在百乐门的开业上,举行了一场小型的为东北流亡同胞捐助活动。我和赵正南听闻后,私下联系捐赠了一笔资金,希望给流亡在上海的东北同胞带去一些帮助。

事后,在上层的一些交往圈中,陆陆续续也举办了一些这样的活动,而我几乎是每一场都不愿错过的。

可正因为这样,我们这些人也接触到了一些来自东北的流亡学生。她们的激情演讲,打动了在场了很多人。叙述在东北的日本人是如何侵占我们的国土,屠杀和压榨我们的人民。

转年(1933年)一月,日军侵占山海关。二月,日军要求热河省华军于二十四小说撤离。三月,热河省主席率部不战而逃,日军以一百多骑兵的前头部队,兵不血刃,进占承德,热河沦陷。

上海总工会提出,要团结一致,共赴国难,厉行抵货,加紧抗日。

日军紧逼长城,在义院口﹑冷口﹑喜峰口﹑古北口等地与我军作战。

一时之间,全国抗战热情高涨起来。张少帅为一雪九一八事变之耻,决心抵抗,并在长城沿线作了全面的军事部署。

而身在南昌‘剿赤’的国府最高那位,却是对所有将领宣布:‘抗日必先剿匪,匪未剿清之前,绝对不能言抗日,违者即予最严厉的处罚。’

“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儿?现在是剿哪门子的匪?放着日本人不管,尽干这些破事儿,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毓薏气得差点儿摔了杯子。

赵正南瞪了他一眼,“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是想让人给你捅上去?”

经过这么些年,毓薏也变了许多。嘴上的话也变得有些粗俗了起来,可是这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在行伍之中,人多多少少会沾染上这些的。连赵正南急了的时候,也是会骂骂咧咧几句。

到了五月初的时候,国府终于决定,要与日军谋求在华北停战的协议。可是日军却未曾理会,大举进攻冀东,对北平形成三面包围。

月末,国府和日本人签订了‘塘沽协定’。可是这却变相承认了日本人对东北、热河的占领,同时划绥东、察北、冀东为日军自由出入地区。而这些,这却是为日军进一步侵占华北敞开了大门。

日本人的占领我国土之心,已经是空前的自大和膨胀。东北的土地,他们几乎没有花费什么气力便轻而易举得到了。所以这华北之争,他们也定然是势在必行的。

而我所能做的一些事情,也无非就是在各种活动圈子里面来筹集更多的钱财,去帮助那些落难的同胞们。

“香妞,一会儿你去陆大哥那边一趟。告诉他,新到的那一批棉布,先不要往外卖了。我和唐太太她们,过几天想把那批棉布都买下来。”我一边耳环戴好,一边吩咐着香妞。

她笑着应了我后,又将手袋递给我,“夫人,那今天晚上您还回来吃饭吗?”

“哦,不回来了,晚上还有一个酒会。你记得回来的时候,和小六子一起去接赵睿和赵欢回家。”我拿好了手袋,准备下楼。

香妞跟在我的身后,“知道了。”

“这几天先生和我都比较忙,家里的事情,你就和小六子多操操心。”穿好皮鞋,我理了理裙摆。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今天赵睿下学的时间比较早,你要是赶得及的话,就带他去剪个头发吧。”

“夫人,还是去上次那一家剪吗?”香妞抬头询问。

我点点头,“嗯,上次那个师傅的手艺还不错,就还是那一家吧。”

吩咐完了一些琐事,我便乘车出门了。

最近我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是会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着我。不知道是我在疑神疑鬼,还是真的确有其事。我让小六子去查探过,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人。下意识里面,我还是会时不时四下看看,寻找周围有没有人在刻意跟着我。

不安的感觉一直持续着,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那种感觉都没有消失过。我面上依旧和那些太太们应酬着,可是心底下却是有些焦躁不安。

酒会散了的时候,送别几位太太后,我还是和原来一样在门口等车来接。今晚的收获还是很大的,至少已经筹措出来了八成的资金来买下那批棉布,这样看来,再过几天的时间,应该是能将陆鸣川手里的那批厚实的棉布都买下来了。

正四下看去,心下嘀咕着,怎么车还没有过来。耳边突然一阵急躁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身边停下,开了门便用帕子捂住我的嘴,将我往车上拖。

吸入帕子上一股刺鼻的味道,视线也就逐渐模糊了。脑中最后的一瞬反应便是,我被人绑架了。

再醒过来时,睁开眼睛让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头昏昏沉沉的,四肢被粗糙而结实的麻绳死死捆祝幸而身上的衣服除了褶皱不堪,没有任何破损的迹象。

我抬眼看了看周围,发现醒来的时间是晚上,四周空旷,应该是仓库之类的地方。细细听,还会有隐约的汽笛声传来。那么这个地方,应该是码头的一处仓库了。

口干舌燥,而且又冷又饿。我甚至不知道,最近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将我绑到这个地方来。

湿潮的气息混杂着一股轻微的霉味,从手掌下细碎的颗粒和一股熟悉的小麦味道来判断,这里在不久前,应该存放过一大批的粮食。

而最近存放过大批粮食的地方,就只有十六铺码头了。

听陆鸣川说过,刚刚从上海启运了一批粮食海运往日本去了。而这里的仓库,被日本人用很低的价格租了下来,为期的时间是五年。

我脑中‘嗡’的一响,日本人!绑架我的,也只能是日本人了!

不知道是夜寒更深,还是恐惧的原因,我手脚冰冷,甚至有些发抖。

再无困意,我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一直到中午的时候,仓库的门才被打开。我被一群蒙着脸的男人遮住了眼睛,带上了一辆车。

被带到什么地方,我并不清楚,身边的人一语不发,而我却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被猛地推入了一间房里面,才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赵夫人……”

我被蒙着眼睛,所以只能听到声音。

那人见我四肢被束缚着,用了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让我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我知道,即便是我问了这些,可能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是我还是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赵夫人不必害怕。”他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已经让我判断出了刚刚的设想。绑架我来的,果然是日本人。虽然他的中国话说的不错,但细微之处,还是丢不掉那一丝的日本口音。

“其实,这么冒昧的‘请’来赵夫人,实在是很失礼的一件事情。”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已经是我预料中的事情。

“但是……”他说到这里,刚刚谦和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森冷。“赵夫人最近的一些举动,让我们觉得非常不愉快!”

我听着他的话,心下忐忑,“你们把我带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夫人应该心里很清楚!”他往前几步,走到了我的身后,然后又拍了拍手。

门再次被打开,而他站在我身后,突然揭开了我眼睛上的黑色布条。

日本士兵押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进来。那两人身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伤口上的腐烂让我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他们是最近被抓到的反日分子,赵夫人,你应该好好看看,和我们大日本帝国做对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悠哉的话,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他在我身后做了个什么手势,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白色医生长褂的医生。那名医生里面穿着日本军装,手里提着一只药箱。

将药箱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只注射器来,很快速地注射进了离我不远的那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身上。

本来已经临近昏迷的那男人,却突然像是受伤的狮子一样,拼命挣扎着,想要扑向那名军医。可是他大力的挣扎,却被身后的日本士兵紧紧压制住,丝毫不能往前半步,嘴里只能呜呜地发出令人悲戚的哀号声。

被注射完药剂的那孩子,片刻的功夫便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指甲在地面使劲地撕挠着,似乎想要减轻身上的痛苦。不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已经被他磨出了几条血印。又挣扎了一会儿,他逐渐停止了挣扎。

“把他带出去。”身后的人似乎对刚刚那一条幼小生命的逝去毫不在意。

“赵夫人,还想看看一些新的花样吗?”

“不!你们这样,和禽兽又有什么分别?”我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再一次下令后,被按在地上的那男人便被翻转过来。那日本军医带上手套,从药箱中取出一把手术刀,撕扯开了他那已经快要变成烂布条的衣服,对准他的胸口,直接划开皮肤。

尖锐的嘶喊声中,他的心脏被活活从胸腔里掏了出来。那血腥的肉团,在日本军医的手掌里微微颤动。浓烈的血锈腥气四处弥漫,让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一股胃液猛地往上翻涌,我侧身呕吐,却是未曾进食而什么都吐不出来。

眼泪顺着鼻尖滴落到对面上,我紧紧闭上眼睛,宁可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四周那股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让我不得不承认,刚刚的那一幕确实在我眼前发生过。

“如果,赵夫人不想你和你的孩子们跟他们一样。希望赵夫人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要再参加什么反日的活动!不然的话……”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知道,他的威胁已经对我起了作用。

用两条人命,用最血腥的方式,让我知道,他们的手段是会极其残忍的。

我再一次昏迷过去,醒来却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脑中模模糊糊,似乎我像是做了一个恶梦,又似乎那一切真实在我眼前发生过。

赵正南提着保温桶进来的时候,我眼睛毫无焦距地发呆着。

他从里面盛出一碗汤来,又将我扶起来坐好,“来,喝点儿汤,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胃里再没点儿东西,那可不行。”

我猛地将他抱紧,脸颊依偎在他的胸口。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去想。

他柔柔地轻拍着我的后背,“好了,都过去了。不怕,不怕啊!”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昏迷以后,醒来见到赵正南,心中安定了许多。

“是陆鸣川找到你的。说你在十六铺码头那边被他手下的弟兄发现的。我们找了你好几天,几乎将整个上海都翻了一遍过来,可是依旧没有找到你。十六铺那边也找过的,但是昨天不知道怎么的,你就突然出现在了那里。”他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柔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告诉我好吗?”

“日本人……是日本人……他们是警告我,让我……让我不准再参加反日的活动……不然……就将我和孩子……”我再一次想起了那血腥的一幕,推开赵正南,趴在床边呕吐了起来。

他拍着我的后背顺气,可是我能感觉出,他手上的力气,比起刚刚来,要重了许多。

接过他递来的水漱口,果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毫无掩饰的怒意。“该死的小鬼子,竟然在老子的眼皮子低下就敢绑了我的女人。”

紧捏的拳头和他额上的青筋,昭显出了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愤怒。我颤抖着用手抚上了他的胳膊,“这次他们放我回来,是说明他们现在还不想彻底撕破脸来激怒你。”

在我讲述完了他们的那些行为后,赵正南险些失控,“他们居然当着你的面活剖了心脏出来让你看?”

虽然害怕,可我还是点了点头。将自己更加靠紧了赵正南的怀中,“我当时好害怕,真的好害怕。那心脏拿出来的时候,还是在跳着的。”说到这儿,我又难受了起来,连牙齿都在颤抖,“我想闭上眼睛不去看,可是我就是闭不上眼睛,反而还睁得大大的……”

赵正南轻吻着我的额头,“好了,现在我在你身边,不怕。不要害怕!你就这样想,你男人在战场上,看到那被开膛破肚的,缺肢少腿的,还少吗?有我这样命硬的在你身边,什么脏的烂的,都不能吓到你。听到了吗?”

我没有想到,赵正南不仅没有让我去忘记那些,反而又告诉了我更多,更加血腥的一些事情。他逼着我正视那些,逼着我去在脑海中去想着更为恐怖的一幕。最终,我想起那些,不再那么害怕了。

从我跟着他开始,就没有少接触过这些东西。他也从最开始的慰抚,到一步一步地逼着我去接受和面对。而我现在,虽然心存惊恐,却也不再害怕地不敢离开他身边半步了。

整个冬天,我都畏缩在家中,就连日常的一些活动,我都推了出去。毕竟孩子们还是需要上学的,我不能再出一点差错,到时候累及他们,则是我后悔莫及的事情了。

和陆鸣川的接触,也都交给了香妞去帮我带话。所以明面上,我不再参与那些活动,可是私下里,对日本人的厌恶和抵抗,我却是一天都没有停歇过的。

和刘先生的联系,也是从教堂开始的。每个礼拜,我必会去一次教堂,而进去以后,除了祷告,接触最多的,也就是红色文化了。

从内心来将,我对刘先生说的这些东西,心下是认同的。但是表面上,我却不能做出更多的举动来。

除了日本人,监视着我的,应该还有国府在上海的眼线。

“您是说,孙夫人现在也在上海?”自孙总统去世后,孙夫人一直坚持着他的思想和路线,听闻她和蒋夫人的关系也闹得很僵。

而现在刘先生却说,孙夫人一直坚定的站立在他们这边,反对内战,呼吁中华民族武装自卫,把日本帝国主义驱逐出中国。

“是的,孙夫人现在正积极联合左派人士,想要将武装自卫组建起来,共同抵抗日寇。”

心下一阵涩然,虽心有同感,却不能施力而为。一是参与到政事当中,会给赵正南惹出麻烦。二来,日本人对我的监视似乎还没有停止。

我犹豫了片刻,告诉刘先生,“如需要资金上的帮助,我且能出上一份力量,可是……”

她也了解我现在的处境,所以并未对我加以为难,刘惠芝笑了笑,“好的,多一份力量,我们就能多一份信心,早一日把日本人赶出去!”

相视而笑,是的,多一份力量,就能早一日把日本人赶出去!吾之国土,岂容他人侵犯?

“刘先生,那我就先出去了。”看了看时间,如果再耽误下去,怕是有人就要开始怀疑了。而这个据点,离我那里是最近的,也是最掩人耳目的。不能因为一丝的小误,而导致这个地方被起疑。

刘惠芝对我点点头,笑着目送我离去。我心下暗想,是否也告诉陆鸣川一声,让他提前预留一些款项出来,到时候如果孙夫人那边需要资金,这边也好有个准备。

从公司成立至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陆鸣川代为管理和经营的。而我的付出,几乎可视之为零。

这几年来,我陆陆续续从公司里面几乎是零利润的,购买了不少的物资出来做为捐赠,着实给陆鸣川也添了不少的麻烦。

可是他却从未对我说过一个不字,每次我的请求,他都是毫不打折地执行着。哪怕是折损了利益,也为我开通了便利,让我心中尤为感激他的付出。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想着心思,考虑这件事怎么去和陆鸣川说。所以车突然刹停时,我却是毫无防备地往前方扑去,额头也撞在了窗角上。

“怎么回事儿?”我抚着额头,心中有些窝火。

司机连忙歉意地回过头来对我道歉:“夫人,前面突然有个人晕倒了,前面的车停了下来,所以我也只能跟着停了。”

“小六子,下去看看吧。把人扶到一边去,在大马路上容易出事的。”

小六子应了一声,便开门下车去察看情况了。

不一会儿,他又跑到我窗边,急声说道:“夫人,前面那个人,是杨嫂子。”

我听后,也跟着下了车,走到前面去。人已经被安置在了路边,前面的那辆车在人挪开后便开走了。

果然躺在车前的,是在我们躲出上海时,为我们当了一段时间厨娘,后来来到上海的杨嫂子。相比起那个时候,她现在的样子显得非常狼狈。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也干枯开裂,嘴角有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经好多天都没有洗过了,那双白皙的手,此刻也是沾满污垢。脚上的鞋子侧边线也裂开,露出半只脚在外面。

看到如此模样的她,我亦心下不忍。“小六子,请个黄包车,把她弄回去吧。”

小六子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吩咐手下的人去找黄包车将人带回去。

回到家后,我将杨嫂子安排在了佣人们休息的后院中。请了大夫过来为她检查了身体,说是最近一直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主要是饿的。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和她在一起的小梅呢?怎么她现在独自一人了?

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香妞便来告诉我了。可是我却没有急着去看她,而是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吩咐了管家待她身体好一些,便安排她在厨房帮忙。

赵正南回来的时候,我把收留杨嫂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对我笑了笑,说我这样处理是对的。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让人试着去接近她,和她谈谈,但似乎她的防备心也很重,什么都不愿多说。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可是从她的身上,并没有找到什么疑处。所以我吩咐了香妞,带她来见我。

她见到我时,面上很平静。一个多月的时间,让她从内到外的感觉焕然一新。身上穿着府里佣人统一的衣服,脸上的气色也变得红润了一些,虽然那还是很瘦,但也不是随时都会晕倒过去的虚弱模样了。

“多谢夫人相救,也感谢夫人这段时间的收留。”她恭敬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用眼神示意香妞把她扶起来,“杨嫂,坐吧。”

她先是不肯坐下,但是我说,不愿意让人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谈话,这样她才半坐在了香妞搬来的圆凳上。

“能告诉我,你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时候你说要到上海找人,找到了吗?”我端起面前的茶,轻抿了一口,视线却是没有从她面上离开。

在我问到她是否找到人的时候,她的眼神闪了闪,似乎不愿提及这个话题。

张了张口,她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而我也并没有着急她的回答,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刚刚来到上海,小梅便被人盯上。趁着我们没有防备,那帮人把小梅绑走了。”说完这句话,她死死咬住下唇,眼中蓄满了泪水。

用哽咽的声音,她接着说了下去,“后来……我找了她很久,可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杨嫂子使劲擦了擦眼泪“自从小梅不见了以后,我……”

递了块手帕给她,“好了,我知道了。”叹了口气,小梅的模样不错,而她们两人只身来上海,不被人盯上那才是奇怪了。“小梅我会想办法去找的,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吧。”

顿了顿,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那你们原来想要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杨嫂子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刚刚到上海就出了事情,根本没有来得及去找人。”

“你究竟是要找谁?”对于她执着来上海的原因,我有些好奇。

她看着我,似乎很犹豫。我知道她现在似乎不愿意告诉我,所以没有强求,“那我就只说一句,我只会帮你去找小梅。等到有了她的消息,你们去找谁,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她要找的人,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而我不想因为复杂的人,沾上什么麻烦。

杨嫂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跟着香妞下去了。

我让小六子过去跟陆鸣川说了这件事,小梅陆鸣川也是见过的,所以我知道,去查小梅下落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这上海滩,除非那个人离开了,或者是死了,再要不就是日本人的手里,否则在任何一个角落,陆鸣川都会查到他的下落的。

杨嫂子就这么在赵府待了下来,香妞告诉我,她再没有问过小梅的事情。每天做事也都很尽心,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我对杨嫂子的戒心,这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日复一日地过着,刘先生她们因为局势不利,逐而转移出了上海,去了苏区。再后来,她给我的来信是从延安辗转而来的了。

于内于外,呼吁委员长全力抗日的声潮日趋强烈,可是他的态度越总是暧昧不明的。目前来说,‘剿匪’似乎是他心目中的头等大事。在南昌,他曾向属下将领宣布:‘抗日必先剿匪,匪未剿清之前,绝对不能言抗日,违者即予最严厉的处罚。’

于此,赵正南在上海,亦必须贯彻执行那所谓的‘剿匪’命令。虽非所愿,但却不得不为之。而我也会因种种便利,给他们透露出一些行动的消息出去,让他们得到风声就暂且躲避起来。

“玉蓉,最近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赵正南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后,吓得我一惊。

他看到我被他突然出声吓到,又取笑道:“看看,你就这么点儿胆子?吓到了?”

“什么事儿啊?”有些恼羞成怒,所以我问他话的口气也冲了起来。

他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我,“赵弘来信了。”

惊喜地抬起头,看了赵正南一眼,从他手中接过信,激动地将信从封皮中抽了出来。

入目的却是一番喜悦和一番愁绪。

高兴的是,赵弘现在已经上高中了,而且一直成绩都很不错。而何氏的身体,却是大不如前。赵弘这次来信的目的,是想问我们,在广州及香港的产业,何氏现在已经无力打理,该如何处置为宜。

赵正南的回信是说,广州的生意他会处理,至于香港的产业,就让赵弘自己看着办吧。他长大了,也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了。

我反复观摩着赵弘的来信,虽然对于我,他仅仅只是结尾的一句问安,但于我来说,这一句话,却已经是难得的珍贵了。

很想看看他,十六岁的小伙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高了没有,是像我一些,还是更像赵正南一些。

赵正南见我有些失魂,心中也无奈。“好了,他心里必也是有你的。只不过他和雯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更依赖她一些罢了。他终还是你生的,怎么都不会忘了你的。”

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只不过当年既然那么选择了,也不知道赵弘现在长大后,心中会不会恨我当初狠心。

他的手轻搭在我的后颈,轻柔地抚摸着。我紧抱住赵正南的腰身,将自己的脸埋入他的腹间,沉声道:“我怕他会恨我。”

赵正南失笑,“不会的,他不会恨你。”

“是我当初没有要他,他定是恨我的。”我不赞同他那无力的安慰。

他没有说话,只是搬了凳子坐到我的面前,让我与他对视,“小蓉,我知道你对赵弘的感情,一直都知道。他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即便是不在他的身边,可是这母子间的血缘,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现在这样,不是他少了你的这一份母爱,而是多了雯姐和你一起来爱他,不是吗?”

“正南……”泪水从眼眶滑落,是啊,我何尝知道不是呢?可这心里,始终对赵弘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而耿耿于怀。我怕他恨我,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他表达我对他的爱。

显然,这种低迷的情绪没有能让我持续多久。

随着国内形势的日益紧张,刘先生她们已经撤离了上海,前往更安全一些的地方,继续着她们的活动。

一转眼,这就到了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这一年,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这一年,也正式拉开了与日军八年抗战的序幕。

在七七卢沟桥事变后,七月底,北平和天津相继沦陷。

在这个时候,我耳中听到最多的曲调,便是松花江上和大刀进行曲,工人、农民、学生等各界的团体,不停的组织着抗日示威游行和抵制日货行动。全国的抗日激情,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阶段。

从八月开始,上海已经进入了紧张的备战气氛当中,而我和赵睿、赵欢已经甚少出门了。本来赵正南是想把我们送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去的,但是大哥毓薏却说,现在外面也不见得比上海安全多少,与其两面担心,不如就让我们留在上海,这样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可以更让人安心一些。就这样,我们还是留在了上海。

八月十三号这一天,日军向上海大举进攻,以租界和黄埔江中的军舰为作战基地,炮击闸北一带,对上海开战。驻守集团军在总司令的指挥下,奋勇抗击日军。

十四号,日守军开始总攻,空军也到上海协同作战。日军的飞机同时飞抵南京上空开始对国府进行轰炸。

十五号,日本正式组织上海派遣军,以松井石根大将为司令官,率领两个师团的兵力开往上海。张将军便决心扩大战果,对日军发起全线进攻,出动空军轰炸虹口日军司令部,双方展开激烈战斗。

上海和南京两地,同一时刻处在了日军的威胁之下,这消息令全国上下一片哗然。

在全民抗日浪潮推动下,国府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宣告‘中国决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

连续几日里,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声回响,火光烧得夜晚的天空染成一片红色。不知道日军的炮火什么时候会攻到法新租界这边来,我紧紧搂住赵欢,站在窗边瑟瑟发抖。

“妈妈,你说爸爸现在是不是和日本人在打仗呢?”赵欢仰着头看我,十岁的她,眼中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甚至都可能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

“爸爸会没事的,是吗?”我的迟疑让赵欢有些不满,但是她心中想的,我却是明白的。

“是的,爸爸是大英雄,爸爸不会有事的。”得到我的答复,赵欢终于在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可是赵睿这时却是冷声呵斥赵欢:“爸爸现在在和日本人打仗,下一刻是生是死都难说,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赵睿。”我将瞬间变了脸色的赵欢拉到身后,对着赵睿蹙眉低呵:“你是哥哥,怎么能当着妹妹的面胡说八道呢?”

可是赵睿却是丝毫没有被我吓住,他依旧硬声说道:“妈妈,我也要去打日本人!爸爸的枪在什么地方?”

“闭嘴!你的翅膀还没有长硬。”我被他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几曾何时,我心肝儿一样疼大的儿子,竟然会有了这么激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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