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谨是小谨,你是你,没必要为了孩子而勉强你自己。”
周慕寒握紧白素锦的手,无声点了点头。
小团子周怀瑾在京中的日子过得极其滋润,几方人马捧着宠着,若不是还有亲娘白素锦镇着,估计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捅个窟窿了。
然而,尾巴虽然没能翘到天上,却丝毫不耽误他捅窟窿。
不过在南书房待了不到七天,白素锦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听桂嬷嬷说起她才知道,熊孩子竟然拉拢太子爷家的小团子和其他几个皇孙,联手狠狠收拾了五皇子和六皇子家的小团子,而且还不是收拾一次两次。
要命的是,这事儿太后娘娘和皇上都知道!
忍了又忍,白素锦的温婉形象总算是没在太后面前崩塌,几乎内伤陪着太后用过午膳后,白素锦直接将谨团子给拎回了府。
内堂里,白素锦刚抓起鸡毛掸子,瑾团子立马乖乖跪在地上,伸出肉呼呼的两只小爪子,声带哽咽道:“娘亲,小谨知道错了,娘亲不要生气!”
又来这一招!
白素锦高高举起的鸡毛掸子第一百零一次轻轻落了下来,毛茸茸的鸡毛掸子除尘一样扫了两下小团子的屁股。
看到熊孩子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泛了红,白素锦坐回堂上,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心里不禁再一次唾弃自己心软。
“说说,为什么要欺负人?!”白素锦绷着一张脸问道。
五皇子和六皇子家的小团子白素锦见过一面,年纪要比小谨长两岁,个头不小,看着也结实。
竟然还知道拉同伙,真是长本事懂策略了!
“是他们先欺负我的。”瑾团子飞快抬头看了白素锦一眼,复又低下头小声呢喃,“而且......他们家人也没有到娘亲您跟前告状啊......”
没上门告状就可以放开手欺负了?!
不用想,这性子百分百是随了他爹的!可真是亲儿子啊!
但是......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吗?”自己的儿子白素锦还是很了解的,他不会主动挑事儿,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对自己撒谎,“被他们打得厉害吗?怎么没有立即告诉爹和娘?”
白素锦起身上前,将小团子抱起来站好,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每天晚上都是自己亲自照顾他睡觉,这些日子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瑾团子安抚似的双手握住了白素锦的右手,眉眼弯弯的说道:“就是被推着摔了两个屁墩,我现在每天都摔他们两个屁墩,嘿嘿!”
呲着一口小白牙,瑾团子笑得格外得意。
白素锦顿觉头疼无比,脑中不由得想起周慕寒提及对边疆外族的态度时经典的语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呵!
基因遗传果真伟大!
小团子周怀瑾初次入京就在南书房出手收拾了两位欺生的皇孙,此后,每三年一入京,都要用行动展示一番他不断强壮的体魄,以及日益精进的身手功夫。
至于被他行动作用于的对象,白素锦就不甚清楚了,因为打从第一次带着小团子进京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到她跟前告状了,别说,起初还真有些不适应。
建德元年,新帝登基,是为历景帝。建德三年、七年、九年,景帝先后三次西巡,川中是必到之处。作为川中盐商的代表,苏家以“备公”名义为皇上西巡捐赠银子共近三百万两,并不惜斥万两白银购买了白塔草图,仅用一夜时间用盐建成白塔来讨皇上欢心,不料却因奢侈浪费而遭到了皇上的严厉斥责。至此时,苏家因为多次的官家捐赠和府中骄奢享受的巨额开始而渐至入不敷出,显露衰败之相。
建德十一年,苏家伙同巡盐御史、盐运使舞弊逃税,数额巨大,惊动圣听,下旨严办。最后,苏家当家苏平与巡盐御史、盐运使等一干主谋者判处死刑,苏家被判抄家,族内的男丁三代不可入仕。
至此,苏家没落。
周慕寒在建德五年正式承袭荣亲王爵位,次年春,皇上下旨于临西赐建荣亲王府。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周慕寒开始着手开凿陵寝。
在小谨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吃完孩子的满月酒,白素锦第一次跟着周慕寒来到了工期过半的陵山。
踏进墓道的那一刹那,熟悉感踏破时空扑面而来,白素锦无法自已,泪眼朦胧。
这个时候的白素锦,已是半头华发,身如残烛。
她能感受到,不久后,自己怕是要长眠于此了。
走到今日,他们携手送走了太多至亲至近之人,同时也养育了两子一女三个孩子。看过生死,她并不惧离去,唯恐一件事,那就是要留下他一个人了。
“无妨,黄泉路上你走得慢一些,我总能赶得上。”回程的马车上,周慕寒握紧白素锦干瘦的手,轻声说道。
白素锦难得精神好,靠在他肩上点了点头,笑着道:“你也勿需急着来找我,晚一些也无碍,我会在奈何桥边等着你。”
周慕寒将下巴抵在白素锦发顶,半晌无语。
白素锦依旧笑着,眼角却已湿润。
白发刚及半头,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从陵山回来的两个半月后,白素锦一睡未醒。
她走得很安详。
“并非是我不信你,实在是......我怕与你错过。”周慕寒抚摸着玉棺精致冰冷的内壁,对着棺中人喃喃自语。
这口宽大的玉棺是早先就备好了的,他没有告诉她,玉璧后的乌木棺壁上,精研道术的楚清用周慕寒的鲜血种下了束魂符术。
“等我......”
当沉重的乌木棺盖盖上的那一刹那,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他深邃的目光前一刻还眷恋地停留在棺中身着金缕玉衣之人身边那块明显留出来的空位上。
那是他的,长眠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