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刻也有些愣住了,冲着皇后的背影唤道:“莲儿?何必同小孩子家家动气?”然而皇后走得飞快,很快就走出殿外,仿佛充耳不闻的样子,只把两人都甩在身后。皇帝喊不应,便朝宇文婉儿看去:“婉儿——”
“母后生我气了。”宇文婉儿打断他道,咬着嘴唇,泪眼汪汪地走到皇帝跟前,蹲在地上把脸蛋贴在皇帝的手臂上,可怜兮兮地道:“父皇,婉儿就这么招人嫌吗?”
爱女已经成为习惯的皇帝,闻言连忙说道:“自然不是,婉儿是父皇最漂亮可爱又贴心的小女儿。”
宇文婉儿这才破涕为笑,站起身搂住皇帝的脖子,撒起娇来。
皇帝此生唯宇文婉儿一个女儿,难得享受这种依赖,心里十分满足,便格外宠溺着她。忽然只听宇文婉儿说道:“父皇,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皇帝不意宇文婉儿竟有此一问,愕然片刻,问道:“婉儿如何有此一问?”
宇文婉儿撅起嘴道:“这两日闲着无趣,便看了些话本子。那其中有一本讲的是,一个女子为了嫁一个倾慕的男子,便做低伏小,尽情作践自己,并且坚信,哪怕男子这一世不喜她,经由她这辈子的心甘情愿的付出,下辈子那男子必然会喜欢她了。”
其实宇文婉儿问出这个问题,原意是对秦羽瑶的话有些疑惑,她心知皇帝读书最多,见解最透,便思了一个缘由,对皇帝问了出来。谁知,只听皇帝嗤笑一声,却道:“愚蠢!这辈子尚且得不到的物事,何谈下辈子会有?不过是愚人说梦罢了!”
宇文婉儿本意不是问这个,便晃着皇帝的脖子问道:“父皇,你说有没有前世今生嘛?”
“怎么?婉儿也看上哪个男子,但是他却敢瞧不上你?”皇帝不由怒道,“告诉父皇,父皇绑了他来送给你!”
宇文婉儿顿时有些羞恼,艳丽无双的脸儿浮现出红霞,道:“谁瞧上那些人了,婉儿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不由奇道:“那婉儿是什么意思?”
显然,皇帝以为宇文婉儿小女儿心态复萌,却是想左了。
宇文婉儿不由憋闷不已,若如实说来,只怕秦羽瑶性命不保。可是再叫她胡扯下去,又不耐烦了。罢了,总归秦羽瑶尚得自己喜欢,且就信了她。想了想,又问道:“父皇,你觉得婉儿有朋友吗?”
皇帝闻言,却是偏过头,仔细将宇文婉儿打量一番。然后抬手摸向宇文婉儿的额头,煞是好奇地道:“婉儿今日怎么了,问的尽是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宇文婉儿便跺脚道:“都说了是看了话本。那话本很奇怪,里头也有个公主,竟然跟和尚、道士、下九流的人物交好,并言称那才是真正的朋友。说什么,大家闺秀都是虚伪的,并不是真正的朋友。”
作为集宠爱于一身的宇文婉儿,这些年来做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叫宫女从外头给她捎话本子看,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此刻正好拿来试探皇帝,却是一举两得。
只听皇帝哈哈大笑道:“朕的婉儿从来不是如此爱胡思乱想之人,怎么最近如此多思?”
在宇文婉儿不依不饶的撒娇下,皇帝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地教导起来:“那话本上的公主,我不知那和尚、道士都是什么做派,倒不好评断。只不过,身为公主,所交朋友一定是身份相当之人。譬如将门之女,譬如书香世家的小姐,这才是身份相当。而和尚、道士,若是有真才实学,可以虚心求教,以礼待之,做朋友却是不当。”
宇文婉儿撅起嘴巴:“若是那些小姐们实在无趣,同她们玩不到一处呢?”
皇帝便道:“若是志不同道不合,便只维持面子关系即可,情愿孤独一生,也不能自降身份同些凡夫俗子交朋友。”
宇文婉儿微微有些嘟嘴,心底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却是点了点头,移开了话题,与皇帝说起别的来。
英华宫中,宇文婉儿前脚离开,宇文景后脚便到了。他抓住一个小宫女,问道:“秦绣娘呢?叫她来见本殿下。”
好巧不巧,被宇文景抓住的小宫女正是青儿。她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便跑去绣院,叫秦羽瑶了。
绣院,秦羽瑶刚同绣娘们讲完,这套衣裳要如何缝制,哪些地方格外注意,并给她们详细说了宇文婉儿的要求。刚出了绣娘们做活计的屋子,便只见宫女青儿跑了进来,口中喊道:“秦绣娘!秦绣娘!”
这一声落下,不光秦羽瑶站定脚步,便连屋里的其他人都纷纷看了过来,满眼都是亮晶晶的神色。好家伙,秦羽瑶一天要被公主喊上几次?
只见青儿惨白着脸,嘴唇有些哆嗦地道:“太子殿下来了,说要见你。”
太子殿下的荒淫是人人皆知的,偏偏他身份尊贵,又嘴甜会讨巧,皇帝与皇后都喜欢他,别人拿他也没法子。
何况,不就是爱玩女人吗,贪花好色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又没有其他不良嗜好,这一点完全可以忍。故而,便对太子荒淫一事,朝中大臣在以宁国公、蒋丞相为首的引领下,竟然大部分都选择忽视了。
且,许多官员挑拣了家中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主动送进太子的东宫之中,试图得到些许名分。
但是,也并非人人都是如此观念。宇文婉儿向来是极瞧不起宇文景这一点的,在她的潜移默化下,英华宫中的小宫女也都很瞧不上。青儿只见宇文景点名要见秦羽瑶,生怕是为了这事,直是担忧无比。
秦羽瑶听闻后,心下却有*分确定,宇文景就是看上她了。思及至此,不由有些头痛起来。
前世的秦羽瑶生着一张普通的面容,从未遭遇过被登徒子搭讪的事情。而这一世,进驻了秦氏的躯壳,生着一张颜值足有9分的面孔,竟屡次引起旁人的觊觎。先不说在青阳镇上被那斗鸡走狗的大福给拦住过,便是此刻进了宫,不想竟又被太子给惦记上了。
“公主呢?”秦羽瑶想了想,还得通过宇文婉儿从中调解,便问青儿道。
只见青儿满脸焦急,语气飞快地道:“公主被皇上叫去了,此时不在英华宫中!”
这么巧?秦羽瑶微微一怔,不由心想,莫非宇文景是趁着宇文婉儿不在,特意绕过来的?毕竟,秦羽瑶两次遇见宇文景的时候,宇文景眼中那*辣的神情,都叫她的印象十分深刻。那眼神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男人看上一个女人的时候,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想了想,秦羽瑶说道:“烦请青儿姑娘转告太子殿下,就说秦氏只不过是公主宫中的一个小小绣娘,没有公主允许,是不得出绣院的。如果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便转告给公主吧,等公主回来后再行定夺。”
青儿方才急匆匆地跑过来,便是怕秦羽瑶吃亏,此刻只见秦羽瑶并不如何慌张,慢慢也镇静下来,心中佩服不已,点头应道:“那我便去回了。”说罢,提起裙子转身往回跑去。
屋里的其他绣娘们,已然把这一番话听到耳中,此刻人人的眼睛都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好个秦绣娘!被公主器重还不够,竟然又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太子殿下是谁?那可是未来的皇帝,若是跟了他,日后被封个一妃半嫔,还不是荣华富贵,一生享之不尽?一时间,人人看向秦羽瑶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她吃了一般。凭什么,秦绣娘就有如此好运气?
秦羽瑶却是在说完之后,便转身回了屋子。还有宇文婉儿的两套曲裾,贵妃娘娘的一套曲裾待完成,离桂花节还有四日,时间已经十分紧张。
对于这三套衣物,秦羽瑶心中已经有了初稿。其中宇文婉儿的一套,便用曾经设计的一套即可。另外一套却可以与贵妃娘娘做成母女套装,既节省了设计的时间,又拉近了宇文婉儿与李贵妃的关系。
如此一来,就算李贵妃在桂花节时不穿,因着这层关系在,日后也会穿上一次两次。以李贵妃在宫中的身份,这就够了。曲裾的样式早晚会流传出去,给她的秦记布坊打响名头。故而,秦羽瑶心中满意地铺开纸张,研墨继续画了起来。
谁知不过多久,只听院子外头传来一个男子朗朗的声音:“秦绣娘可在?”
这声音,是太子的?秦羽瑶一怔,不由得手腕一顿,一滴墨迹从笔尖滴落下来,掉在下方的纸张上,霎时间晕染开来,糊了一团画作。
秦羽瑶想起宇文轩的话,若是不见太子还好,若是见了,日后必无宁日。一时间,脑门有些突突的。然而宇文景已经找上门来,躲也躲不过,索性放下毛笔,抬脚迈步出去。
隔壁的屋子里,另外的绣娘们也都纷纷出来了,乱七八糟地跪了一地:“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景却是瞧也不瞧她们,此刻望着走来的秦羽瑶,只见日头擦过屋檐斜斜打下来,恰好落在秦羽瑶的半边脸上。使得她的半边脸庞露在日光下,明媚艳丽。另外半边脸庞则隐在阴影中,沉静秀美。
偏偏她的肌肤白嫩光滑,犹如刚剥了壳的鸡蛋,衬得那乌鸦鸦的青丝如云,朱唇一点格外娇媚。顿时间,宇文景的心里痒得不行:“秦绣娘,与本殿下走一趟吧。”
秦羽瑶福了福身,并没有行跪礼,面目沉静,只道:“禀太子殿下,民妇乃是公主招来的绣娘,奉命为公主制作桂花节时穿用的衣裳,平日不得离开绣院。”
话音刚落,只见地上跪着的孙绣娘扭过头来,酸溜溜地道:“秦绣娘,在太子殿下面前,你就别端着了吧?被太子殿下看上,是你的福气,难道还要太子殿下三请四请你不成?”
话音刚落,顿时只见宇文景的目光落下来,竟是森然冷厉:“掌嘴!”
孙绣娘不由愕然:“太子殿下?民妇——”
她话没说完,便被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走过来提起衣领,“啪啪”正反扇起了嘴巴子。一口气扇了十下,直打得孙绣娘的脸肿成了发面馒头,嘴角都破了才罢手。只听宇文景冷声说道:“本殿下此来,是奉皇上之命,盘问秦氏冲撞公主一事。”
此刻,宇文景心中那叫一个憋气呀!他确实是看上了秦羽瑶的美貌,想要带走她无疑。可是先有宇文婉儿捅破在前,后有孙绣娘不懂事捅破在后,直叫他脸上很是没光。
宇文婉儿就罢了,她自小就是整个宫里最受宠的公主,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可以当做是小女儿任性。可是这个干巴巴的丑婆娘,有什么资格对他评头论足?宇文景心里恨不得将孙绣娘打杀了,然而却也知道这是在宫里,如此做并不合适,便只叫小太监赏了她十个耳刮子作罢。
经由此事,其他心里还有些歪心思的绣娘,纷纷都熄了。荣华富贵再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便纷纷跪在地上,把头垂得低低的,再也不敢胡乱四看。
“秦绣娘,跟本殿下走吧。”宇文景负着双手,微微昂起下巴,看向秦羽瑶问道。
若是宇文景只是看上她了,秦羽瑶定然不能跟他走。若是宇文景奉了皇上之命,来查她劝阻宇文婉儿的事,秦羽瑶就更加不能跟他走了。开玩笑,在这个皇宫中,唯一护着她的人就是宇文婉儿了。至于其他人,全都是危险分子!于是,低下头道:“禀太子殿下,恕民妇难以从命。”
宇文景不由得皱起眉头,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道:“秦氏,你可知道,此乃抗旨不尊,其罪当诛!”
这一去容易,再想回来可就难了,秦羽瑶仍是不松口,只道:“民妇谨遵公主吩咐,需留在此处制作公主和贵妃娘娘在桂花节时穿用的衣裳。太子殿下之命,恕民妇难以遵从。”
这一回,秦羽瑶特意点了“贵妃娘娘”出来。
果然,太子殿下皱了皱眉,眼中有些不耐烦的情绪,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时便绕过地上跪着的绣娘们,朝秦羽瑶抓过来。
就在这时,闫绣娘忽然磕了个头,大声喊道:“请太子殿下饶命!”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那小太监的脚步一顿,宇文景也不由得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只听闫绣娘大声说道:“公主有命,任何人未经召唤,不得踏出绣院一步。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高于公主,想来叫走秦绣娘并无碍。只恳求太子殿下叫上我们一起,否则等公主回来,必然饶不过我们的性命。”
宇文婉儿是那样残暴的脾性,今日还险些就打死一个宫女,若非秦羽瑶护着,只怕就丧了命去。而宇文婉儿发现秦羽瑶不在了,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凶性大发,拿她们撒气。到那时候,唯一能够拦着公主的秦绣娘已经不在了,可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其他人想通这个环节,连忙随在闫绣娘后头,纷纷磕头求饶起来:“求太子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恕罪!”“求太子殿下仁慈!”
乱七八糟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偏偏她们同时在喊,竟叫宇文景找不出一个出头鸟来。法不责众,若是宇文景处置了这一批绣娘,只怕宇文婉儿要跟他拼命。思及至此,不由得心烦意燥起来,怎么拐走一个民间妇人罢了,却偏偏如此麻烦?
有时候便是这样,越是有人拦着,便越是非要如此做不可。宇文景忽视地上磕头磕得起劲的绣娘们,对小太监道:“秦氏不遵圣旨,与本殿下强押回去!”
“是,殿下。”小太监捏着嗓子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扯秦羽瑶的手臂。
秦羽瑶只见宇文景铁了心要带走她,心下很是无奈。若此时是晚上,周围没有人,她完全可以一展身手,将宇文景揍成一张猪头脸。可是此时偏偏是白日,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却是叫她不好显露功夫。
便朝后一退,说道:“请这位公公自重。”然后抬头对宇文景道,“民妇并非刻意抗旨不尊,而是公主吩咐过,不得离开绣院。故而,太子殿下不妨留下一道旨意,交由公主身边的人,等公主回来后再行定夺。”
宇文景好不容易才在皇帝和皇后那里上了眼药,哄着宇文婉儿离开英华宫,此刻来这里抓秦羽瑶,又怎么会错过机会?他心里估算着时间,只怕宇文婉儿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心下着急,便自己走上前来抓秦羽瑶:“秦氏,乖乖跟本殿下走,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句,是他走近了低声冲秦羽瑶说的。
秦羽瑶心下着急,连连后退,只道宇文婉儿怎么还不回来?面上却按捺住,只道:“请殿下自重,这里是英华宫,闹大了不好看!”
这一句,却是有些威胁之意了。
宇文景有些年头没有见过这般浑身是刺的冷美人,直是心里头痒得不行,想要得到秦羽瑶的念头愈发强烈了起来:“便是闹大了,你也脱不开跟随本殿下的结局,总归都是跟本殿下走,你又何必折腾呢?”
说到这里,竟然不由得笑了起来:“美人,跟本殿下走吧。日后吃香的喝辣的,本殿下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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