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完全没办法的事情。
一个建筑物,它要是失去了本身的功能,完全的变成了一个供人游赏玩乐的地方,味道肯定要变了。但是,对于这一点,王书辉却不像很多人那样,吵吵着什么文物保护啊,什么以旧补救啊之类的各种矫情。
他倒是觉得,这些代表着封建皇权的东西,可以被普罗大众们那样随意的践踏。这才是一种真正的社会进步的表现。
当然了,在明末这个时空里,在目前的阶段,王书辉的想法,还不足以让紫禁城改变它的功能。紫禁城在公元1621年年末,仍旧是大明帝国的心脏。它仍旧代表着,掌握着国家权力的,大明皇帝陛下的至高无上。
正在和司马峰会面的王书辉,虽然嘴里说着皇权,但是他心里对于皇权是非常的鄙夷的。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几千里之外的紫禁城里经历了一场和他有关的讨论。
当然了,就是他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王书辉给司马峰出的主意,就是利用皇权对抗族权。说起来,在封建社会里,实际上皇权和族权确实是存在着巨大冲突的。
这不是什么意识形态上的冲突。两者在意识形态上,对于儒家的思想伦理是共享共尊的。
皇权和族权的对抗,完全是在利益分配上的冲突。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从嘉靖年间开始,明政府就开始逐渐的动摇海禁。到了隆庆年间,明王朝更是在事实上彻底的废除了海禁。
海禁的废除,极大的促进了江南地区的工商业的发展。但是,明政府在江南繁荣的经济上,却没有获得任何的利益。
根据《白银帝国》一书里介绍,明王朝到了万历年间,已经发展到几乎“无官不商”的地步。东林党主要成员,大多为中小商人家庭出身。与此同时,四分之三的进士、举人家族中有从商的背景。
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朝廷想要加征农税,东林党也好,什么党也好,一点儿也不会反对。因为他们有功名,可以免税,农税收不到他们头上。可是,一旦涉及到征收商税,官员们立即就像被踩了猫尾巴一样跳起来,发动大规模的抵制活动。
万历皇帝时期,为了反对皇帝征收矿山开采的税收,反对他派到各地收税的矿监税使。东林党人表现相当的恶心。
东林党麾下的各级官员不断上书掀起政争,和皇帝对抗。在东林党领袖、漕运总督、凤阳巡抚李三才上的《请停矿税疏》中,他直接质问万历皇帝:“皇上爱珠玉,人亦爱温饱”。
东林党二号人物叶向高,入阁前就上书要求神宗撤回矿监税使。说了不少什么,“不言利,只言义”,“不与民争利,藏富于民”之类的话。
可是事实上,根据史料记载,仗义执言劝皇帝不要“爱珠玉”的李三才,他本人实际上是大运河重要枢纽,北京通州地区的商人的总头目。其家产多达470万两白银,相当于天启年间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而对皇帝说什么“不言利,只言义”的叶向高,家产一样有百万两白银之巨。
另一方面,根据史料记载,明朝后期,商业繁荣的浙江金华县,一年的商税不超过七两银子。
从这里可以看出,把持着巨大商业利益的明朝文官集团,出于家族利益的关系,和代表国家的皇帝,有着多么巨大的利益冲突了。
不过,像司马峰家族那样的小吏出身的家族,自然不会像东林党一样,通过把持朝政具备了能够和皇权抗衡的能力。
在明朝末年这个封建农业社会里,皇权的力量是司马峰家族所无法抗拒的。
王书辉给司马峰开的这个,用皇权治族权的药方,让司马峰恍然大悟。他可是知道,作为郡主仪宾的王书辉,和南北两京的内廷之间的关系,可是相当的深厚的。
正当司马峰心里想着,要来一次大出血,拿出真金白银来通过王书辉搭上内廷的关系的时候。王书辉发话了,
“司马,你也不要以为我要借着这个机会扒你的皮。我是不缺钱的,我们复兴会也不缺你那点儿钱。”
王书辉这话,司马峰倒是认同。复兴会随便一个工厂的利润,就比整个枝江商盟的工厂赚的还多。
按照枝江商盟的那些工厂目前的生产能力,整个枝江商盟,最多也就是供给枝江县附近几个府县的市场。而其他的市场空额,都是枝江商盟,用从复兴会各个工厂购进的商品进行填充的。所以,王书辉说复兴会比枝江商盟有钱,司马峰是一百个相信的。
王书辉继续对司马峰说道:“因为我岳父的关系,刘家那几位舅舅倒是和南北两京的内监们的关系不错。你大可和他们联系联系,从南北两京的内廷里找个靠山。”
看到司马峰两眼放光的样子,王书辉在心里开始冷笑起来。
他的计划就是,全力促成枝江商盟和宦官集团拉上关系,结成同盟。
熟知历史的王书辉知道,在天启年间,魏忠贤和他麾下的阉党势力确实不小。可是,到了崇祯年间的时候,所有和宦官有关系的人,都会遭到文官集团的清算。
到了那个时候,就由不得,可能已经借着阉党势力成长起来的枝江商盟,这个资本主义的商业集团,不和明王朝的执政者,和文官集团产生巨大的冲突了。
王书辉就是想要看看,他一手促成的这个资本主义的商团,能不能表现出资本主义对封建主义的革命性来,能不能发动起一场资产阶级的革命来。
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发动起那样一场资产阶级革命的话,这个革命到底是一场旧民主主义的革命,还是一场新民主主义的革命,现在还真说不清。
这要看复兴会,能不能真的发展成一个先进的政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