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修道,性情淡泊,将生死也看做是自然之事,虽然惋惜心痛,倒也不曾像寻常人那样涕泪滂沱。
掐指算着已满了七日的时限,他便将柳木棺材推入早已挖好的坑中,再叹一口气,洒上一抔净土。
这一刹那间,天空中掠过一阵奇怪的风,吹得危桓子这样修为深厚的人也遍体生寒,他觉察到有人急速靠近,拂尘一扬,本能地飘到一丈开外。
“轰”地一声巨响,来人尚未站定,就已拍出力量奇大的一掌,正中深坑中那具柳木棺材,顿时击得木屑泥土纷飞,反倒是楚玉的遗体完好无损地露出了地面。
一个老妇人和一个美到极处的公子出现在眼前,危桓子定神一看,见是红绡公子与追随在楚玉身边的怪女人,而这怪女人一来就毁了他辛辛苦苦制做的棺材,饶是涵养极好,不禁也动了怒,叱责道:“女施主,贫道听闻你与玉儿交情不浅,如今他英年早逝,你不来祭奠一番也就罢了,有何原因要做下这侮辱人身后的事?”
神农山绵延甚广,红绡公子和huā瑶簪虽然驾鹤搜寻,但一直找不到危桓子的踪迹,随着七日大限的临近,他心中的希望也一点一点泯灭。
此时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是距离楚玉假死七日的最后时辰,心想按照师祖记述的方法,即使有人想救他也已来不及,心中一阵惋惜。
望着面色已呈死灰的一代传奇男儿,他在心底默默承诺:“你放心吧,我会一世将她视作至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假如有一天,她可以承受你为她而死的消息,我不会隐瞒,必将如实告知!”
huā瑶簪对危桓子的责怪浑然不觉,自见到棺材中人时候起,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精力,满脸的震惊。只见她轻轻抱起楚玉的头,口里呢喃着:“他睡着了么?他睡着了么?””一手点在他的颈动脉上,怔了怔,又不住地摇头,似乎不相信他真的会死。随即她进行了各种探究,甚至口对口地想为他渡气。
一切徒劳之后,huā瑶簪突然抵着楚玉的额头呜呜大哭起来。
她哭得极悲伤,时而呜呜咽咽,时而涕泪滂沱,简直有孟姜女哭长城的气势,好像很久也不能停止。
红绡公子背过身走开几步,危桓子见太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山下,便待上前宽慰一番,好重新下葬楚玉。
谁知huā瑶簪哭着哭着,竟忽然抬起脸哈哈大笑,白眼向着青天道:“哈哈,玄泉哥哥,我知道你这辈子,心里藏着的是另外一个人,我一直也知道她躲在哪儿……可是我却很自私,宁愿引着你到根本没有她的地方去寻找,就是要瞒着你!哈哈,我太坏了!你是不是讨厌我……永远不想看见我,才要去死?”
她虽然在笑,可是表情比哭更加悲沧,连危桓子这样的化外修士都被她的神情震住,不知所措。
“可是你为什么这样不想看见我啊……呜呜呜……我是你的簪huā妹妹!你从没有认出我来,就替别人去死了……呜呜呜……”huā瑶簪突然又开始呜咽,一惊一咋地,将一旁的危桓子也引得老泪纵横。
红绡公子站在稍远处,确定楚玉真的已经错过了救命的时辰,本想不辞而别,可是huā瑶簪的话令他觉得奇怪,便走了过来。
这几日他们虽然一直一起寻找楚玉,但是他根本没有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huā瑶簪还总骂他是锯嘴葫芦,可是刚才她明明就说楚玉是替人死的,好像不用问,已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完全知道楚玉的死因。
他正在惊愕,huā瑶簪忽地将楚玉抱出了深坑,在一片枯黄的衰草上放好,徐徐立起身,回过头来瞪着他道:“是不是你怕他抢走了那丑丫头,才设下计谋?我看那丫头分明已经脱胎换骨,但凭她的功力无人相助根本不可能办得到!而你面带金光,想必也已修得了刑天之逆……你们两个都没事,他却死了……”
红绡公子眉头轻皱,他素来不爱解释,见huā瑶簪字字控诉,并且越说越激动,随时都会发难的样子,剑眉斜斜扬起,吐出一句话“待葬了他,师叔祖再骂我不迟!”
“葬了他?他还没死呢!我偏不能叫你如愿!”huā瑶簪大怒,抱着楚玉笑得更加狂傲。
红绡公子一怔,心道原来楚玉竟还有救,心中松了口气,却又殊无欢喜。
倒是一旁的危桓子乐得白胡子上都泛起了光,听见红绡喊这婆子师叔祖,他就意会到此人就是当年弄得玄泉子脱离师门的那一女子,不想她竟是岐黄宫前辈高人,楚玉显然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