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成这样,真是无可奈何。开始以为是阴谋,不想却是这样一桩乱七八糟的风流韵事。
近来妖族与人族交欢似乎成了一种风尚,而青丘与人界相邻,区区广野、察明二山拦得住凡人,却拦不住怀春的狐狸们。
以我活了这许多年的经验来看,一件事若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三个因素,几乎没有不成的,于是青丘前赴后继多了不少人狐杂交的小崽子。然而毕竟血统不纯,这些小崽子们除了修习法术的天赋不佳,还有一个要命的缺陷。
据说现在青丘狐狸们骂人的词已经从“生孩子没有屁.眼”变成“生孩子没有尾巴”了,青丘原本就在没落,这么一来更是加上了好大一把火。姜回为此愁掉了大把大把的狐狸毛,千防万防,没成想他这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竟然以身作则,也走上了这条歪路。
这真是人间惨剧,岂止是倒霉,简直就是倒霉。
“你无话可说了?”姜夷上前几步,仰头看着我,唇边泛起一抹让人觉得冷入骨髓的笑意:“悲莫悲兮生别离,你知道我有多痛吗,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我觉得他这状态十分不对劲,于是好心好意地劝道:“除了那个凡人,你没有其他在乎的东西了吗?你这样做,可知青丘会落到什么下场?”
姜夷猛地闭眼:“果然,他说的对,你一定会用这一点来逼迫我就范。”
我愣了愣,很想说我不想逼迫你就范,我只需要一只狐狸替我生一窝的崽子,所以青丘回头再换个世子过来联姻也没什么问题,然而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姜夷忽然拔出一把尖端锋利的簪子。
我本以为这杀招是冲我来的,当即后退一步,想要避过刀刃,姜夷却手腕一转,将簪子朝着自己的胸口直直地插去。
我吃了一惊,这个距离之下也顾不得用法术,当下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了姜夷的自戕。
刀尖堪堪没入他胸口一寸之处,鲜血顺着金簪涔涔地淌出来。我抢过簪子丢到一旁,将人重重甩在地上,眼睛微微眯起,语调已然冷意横生:“你这是何意?难道你的命就这样值钱,死了便真能将所有的事一笔勾销?”
姜夷费力地用手捂着脸,凄厉的笑声从指缝之中泄露出来,一开始是压抑的低声苦笑,很快就变成撕心裂肺的大笑。
他费力地抬起头,卷起自己的衣袖,胳膊上竟然有一条细细的红线,若非特别注意决计看不出来。
“帝鸿,你果然中计了。我的命虽然不值钱,你的命却不一样了,是不是?我将毒.药涂满全身,你只要碰我一下,便会身中剧毒,此毒无人能解,你就安心陪我一同去死吧。”
倒是小瞧了他。坐在家中也能无端掉下一桩祸事,这真是……看来几年不出门,所有人都已经忘了我即位之前是怎么样的人。
我唏嘘沉默一会,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将姜夷从地上提起来,一点点收紧手指。
因为无法呼吸,姜夷那难听的笑声终于停住了,脸瞬间涨得通红,双腿在半空中不住地蹬着,大张着嘴吐出舌头,涎水沿着口角慢慢流下。
我欣赏了一会他的丑态,随即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你以为抹了毒,我就不敢碰你了?姜夷,死是有很多种的。若是将你挖了眼睛,划破了脸扔到那个凡人面前,让你临死前可以见他一面,你觉得如何?”
姜夷当然觉得不如何,立刻苍白着脸猛烈地挣扎起来,想来也是用了吃奶的力气,背后爆出九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被我一把扯住两根,生生地拔了下来。
姜夷痛得大吼一声,其余几条尾巴扫过屋内摆设,轰然一声新房之内便是尘土飞扬。我一手稳稳地抓着他,一手轻抚他的脸颊,柔声说道:“说出你背后之人是谁,我或许能够饶你一命。”
姜夷惊恐地望着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我将手松开一些,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这才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他一直蒙着脸,我不、不知道……”
话音未完,我便随手掐断了他的脖子。
这里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司幽,震惊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他像个影子一般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我杀死了姜夷,便递上一方手帕,不发一言,却隐隐透着一点欢喜。
我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擦过手之后就将手帕丢在了地上,不再看原本应该伴我一生的姜夷:“告诉青丘,这只废了,一年之内再送一只狐狸过来。”
司幽抿唇:“大人仍旧要同青丘结盟?若大人需要那块地盘,那么我们可以借助此事,直接踏平青丘便是。”
“此乃下策,战争说到底,也不过只是手段。”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暂时不用往下查了。司幽,把常羲叫过来,明日起我要去一趟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