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以后,莫然便与他们同行了。
从此,每次的方子都不再一样,总是要莫然亲手把了脉,才交给觉茗去煎药。
他每日三次来为她把脉,时间总是掐得十分准,大都是她刚准备好,他就来了,总让她以为他就候在车外。可她试过撩开车帘,却没有看到他。
除了开方子和到客栈投宿外,他却意外地总在自己车中,很少出来见她。
她并不意外他的态度,因为之前他在药庐里就是这样与她相处的。相反这样倒好,她还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自己车中赶路。
莫飞却是急得很。因为一来要赶回宫阻止徐行征税,二来也着急回去好快点安置了苏清雨,因此这一路他们都是快马加鞭地行进,在路上也极少歇息。
对于这样辛苦的路途,苏清雨并无怨言,毕竟是为了梁逍的事。可是她却佩服莫然,堂堂天子竟也能这样随遇而安,毫无怨言
这样又过了两天,不知不觉,路途已经过了一半。
这日清晨,众人都准备停当打算继续启程。只见一骑黑马飞驰而来,马蹄下卷起浓浓烟尘,直向他们奔来。
马上的人远远看见他们,连忙大喊:“姑娘!阿飞!等等我!”
见了这人的身影,苏清雨多少日没笑过的脸顿时绽开了。
待到马匹来到面前,只见宸惊风一溜烟翻下来,边跑边拍胸口道:“赶死我了!你们怎么就走得那么快!”说着,他一眼瞥见莫然,忙拜道:“宸惊风见过陛下。”
莫然点了点头,道:“宸先生不必多礼。此次过来可是送信?”
宸惊风虽然一直在梁逍军中,但他只喜欢研究毒物毒药之类,所以梁逍一再劝他入朝为官,都被他用“生性懒散”推脱掉了。所以大家都知道,这毒王只不过看在与梁逍的交情的份上,才留下帮忙的,因此也只称“先生”。
宸惊风咧嘴一笑,说:“陛下不仅医术精湛,还料事如神。”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封厚厚的信,双手递给莫然:“这是皇上给陛下的回信。”
莫然接过,展开细细看去。
宸惊风又走到苏清雨面前,笑道:“姑娘,皇上也有信给您。”
苏清雨本来就料想梁逍应该有信给她,倒不意外。但接过一读,却扑哧笑了。
“阿清:那人死皮赖脸地去陪你,想来你应该还好。可我却孤身作战苦闷欲死。夫妻同心,自当同感。我虽会等你,但太苦闷还是会死人的。我看,你还是赶快办了徐家那班老货就早日回来吧!不然我只能班师回宫大婚了。逍”
他在人前都是正儿八经地端着架子,也只有面对她才是一派孩子气,即便连写信也都可以看到他在耍赖。说什么“班师回宫大婚”,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一定嫁他?!还说苦闷欲死,一直苦闷赶路的人是她好不好?!
看她笑了,觉茗拍手对宸惊风喜道:“我们这天天陪着的,姑娘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如今皇上只用一封信,就让姑娘笑了。你快回去夸夸皇上吧!”
她脸上顿时赤红一片,这丫头片子怎么就一直都没个长进?说话还是这样大大咧咧的,也不看看在场的都有什么人。
宸惊风晃动着一根手指,满脸的不以为然,说:“皇上那日得了信,说话就要追来,谁劝都没用。最后还是宣王赶回来才罢了。后来左相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就咬着笔头写了信。小麟说,他这四岁就会写诗的人,这次才写了几个字,却扔了一地纸。若我回去说姑娘笑了,那皇上岂不是连笔头都要咬烂了?!”
这话顿时让在场一片笑。
她也抿嘴笑了,心里却无比地暖。他素来有城府,并不是个急躁的人,却因为听到自己的病就急得那样,还故意装出一副无赖相,写了那样一封信来逗自己欢喜。若自己再不快点好起来,倒白费他的一片心了。
听到觉茗和宸惊风的话,再看到她的笑,却让莫然心里沉了一沉。觉茗虽是直性子,却也说中了。他在这里天天陪着,却还不如梁逍一封信来得让她高兴。
因为命运多厄,梁逍从来都是个深藏不露明哲保身的,可一旦遇上和她有关的事,却不惜一再置身险境。她这样一个清冷温润的人,对自己的事从来淡然处之,当日却在药庐即使冒险也要舍命救梁逍。
这二人当真是用生命来爱着对方吗?这样的爱,还如何会容得下第三个人?
那是不是说,楚瑜和自己,一早就已经注定了是输家?!
尽管心潮跌宕,但他素来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当下也不说什么,只是掩了信对宸惊风说:“你们昨日发了那三万兵,情况如何?”
这话顿时将苏清雨的注意力吸引住了。她立刻看向莫然,凝神听着他们说话。
宸惊风素来仰慕莫然是个治国有方的君主,虽之前他误使苏清雨失忆,但那毕竟是他们三人的事。如今连梁逍都释然了,他倒觉得不必再像宁焕之那样耿耿于怀。
因此,见了莫然问,他也收起那副玩笑样子,正色说道:“暂时集结在郝国边界,但因为郝国新帝三日后要登基,所以他们也暂时按兵不动了。”
“新帝?什么新帝?”她疑惑地看向莫然。
莫然看了看她,却只是笑笑,莫测高深。
她一下子醒悟过来:当今在郝国境内若还有人能称帝,除了楚瑜还会有谁?!他早将反对势力铲除得一干二净,就连威胁最大的大王子一脉,也被流放到边疆,还听说大王子和唯一的儿子在半路上早已因为患伤寒而病死了。
如此说来,他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愿望,将因为他父皇早死而旁落的皇权重新掌握在了手中。
可是,自己却不知道是为他感到高兴,还是为天下苍生感到悲哀。他素来天资深厚,若为得道明君,定能造福百姓。可如今看三国之战,看今日的岗城,他似是更喜欢战功。若是穷兵黩武,天下定然不会安稳。
她担忧地看向莫然,道:“我看,先生还是尽快回去吧。不然,只恐这天下要乱了。”
莫然却笑得开怀,隽秀脸上不见了往日风过无波的表情。定睛看入那双如水明眸,他笑道:“放心。乱不了。”
他眼中尽是睨视天下的傲然,帝皇尊贵凛然的气势却让她颇感陌生。
这,当真就是她熟悉的那个对诸事都冷漠的鬼医吗?
只是听了他的话,她满腹怀疑。这节骨眼上,她还怎么放心?当初楚瑜只是一介皇子都可以这样随意调动郝国兵马引起三国之战,如今登基做了皇帝,岂非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莫然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宸惊风说:“请先生回去对乾嘉帝说,姑娘的病,有朕在,他不必担心。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先将鸿雁飞破了是正话。”
宸惊风一拍手掌,道:“我说嘛,两位陛下既然是师兄弟,自然就有默契。就连皇上在我临走时也是这样吩咐的,说让陛下放心给姑娘治病,他自会想法子破了鸿雁飞,不会让楚瑜有安稳觉睡的!”
莫然笑了笑,看向苏清雨说:“你看,朕说要你放心的。现在如何?”
她无奈地摇头。这二人仿佛早已达成了什么协议似的,有时总让她措手不及。
宸惊风传了信,立刻便要赶回去梁逍那里。
看着宸惊风胯下的马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莫然说:“赶紧启程吧!”
大队人马便又重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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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了莫然的细心照顾,她的咳血自然就压住了。
他虽然不像在药庐那样连三餐都照顾到,可一天三次的问诊总是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