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叙遥走了,左右侍人更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毕竟最近皇上比以前更难伺候了。前日才刚把那个进言娶后的金翰林给斩了首。如今朝野内外个个都明哲保身,只因那些动辄得咎的人,多着呢!
可没想到,叙遥一走,却忽然听到男子冷冽声音:“都退下吧!”
得了这一句,所有人忙不迭都退下。
看着侍人们静肃离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转向了楚瑕:“那事,你查得怎么样?”说着一摆手,示意楚瑕坐下说。
楚瑕倒也没有拘礼,随意坐在楚瑜下首,只是冷笑一声,说:“皇上果然没有猜错。真的是他!”
楚瑜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依然用那双闪着寒光的琥珀色眸子看着楚瑕。
楚瑕知道他的意思,不赞同地道:“皇上,您就别为难微臣了。”
“哦?为何?”楚瑜细眯着眼,玩味地笑着。一见他这样的笑,楚瑕不禁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道:“如今您还让微臣如何面对她?!”
想起那日的提议,他不禁有些腹诽眼前这个出尘如仙的人。明明是他想的法子,却不敢去面对那位,逼着自己去做替死鬼。
可悲的是,自己偏就对这个提议,又是害怕,又是欢喜。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会如此主动去探查那个人的动向?!
可现如今,他却很忐忑:万一按照计划去做,真的面对上了,该如何是好?
若她能认出是自己,那该有多少尴尬?
可若面对着面,她都不能认出,岂非更糟糕?!
这几个问题就每每在心中反复颠倒着,让他多日来只觉得越来越心烦。如今他实在后悔,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应该答应皇上。
只是,若他断然拒绝,以听寒子的计谋,定会另找一个法子迫他答应的。
看着楚瑕沉默不语,可脸上的颜色却反复变着,楚瑜忽然大笑,那笑声中居然是多日来未曾见过的高兴:“区区一个人,而且还是手无寸铁的女人,居然就让所向披靡的翟王给吓得连脸色都白了!”
楚瑕腹诽两句,却惹得楚瑜笑得更响了。
他终于忍不住,回嘴道:“皇上这话说得好轻松。要是皇上觉得楚瑕不能胜任......”
他猛地醒悟过来,终是觉得不妥,还是强忍着把话给咽了下去。
只是,楚瑜没有如他意料中的发怒,可脸上的笑却霎时变成了苦笑。
楚瑕不敢再说什么,他自问还没有这个能力与名满天下的明烨帝抗衡,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如今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了,实在犯不着这样冒犯了皇上。
二人便这样沉默了。
风依然轻轻刮过这带点萧杀的御花园,也将周围温度一点一点地刮走了。
眼看着天色有点变了,楚瑕正在踌躇自己要不要离开。可是若自己走了,扔下皇上独自一人,他倒真的有点不忍心了。
忽然便听到了上首说道:“瑕弟。”
他忙抬头看向楚瑜,心里却忽然惊了一下。
不知是否天上的光线变暗了,皇上的神色竟灰败得让人心惊。若不细看去,还真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与明烨帝容颜相仿的人而已。
大皇子善妒,对他军事才能高而一直耿耿于怀。为避风头,他长期请旨领军在外,也极少会有人要求他回来。但那次,他竟接到皇命班师回朝。
由于大皇子的原因,所以从来没有什么人会迎接他与凯旋归来的大军。可是这次,他竟看见有人在等他。虽然,那只是一人一马,一车一侍。
他虽不知道这是谁,但当他看清了那人的神色,正如身上那随风飘动的雪白衣襟一般,如此的意气飞扬,他告诉自己,原来世上竟真有帝皇之气一说。
随后,他被那个跑来的白衣少年报出的几个字给震住了。
这人就是半年来掀起了无数惊涛骇浪的四皇子?!
犹记得,那出尘精致的容颜上一片如水的沉静,疏朗眉下那双琥珀色的眸中尽是看透世间的笃定淡然,还有通身上下如同寒气般隔绝开世间一切的冷冽。让他想起世人对四皇子的评论:冷面冷心的惊世公子。
他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情与四皇子拉得上关系。可是,四皇子却微笑着宣了擢升他为翟王的圣旨。
后来,很偶然地,他才知道,这封号是四皇子与大皇子的众多爪牙斡旋好久才争取到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实在忍不住,他便到了四皇子府询问。
四皇子明显猜到他会来,设了宴席,与他畅饮了一宵。
期间,他终于知道为何这么多人会如此推崇四皇子。只因眼前这个看似出尘清冽的人,指点江山之间,那种肆意挥洒,确是帝皇之才。
直到他喝醉被送回翟王府,下马车的那一刻,他依稀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擢升你,只因为你身上的善。”
善?!一个终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用尽计谋的人,还能善良到什么地方?他很怀疑自己听到的是幻觉。
只是从此以后,他便像追随敬佩的兄长的孩子那样,对楚瑜言听计从,看着他一步步用自己的计谋谋划了整个天下。若没有楚瑜,他如今应该也只是浴血奋战在沙场,却战死也无人问津吧?
可没想到,后来在惠明山,有一次言谈间,他竟听到那倾城女子说:“阿虎,你最可贵的地方,便是你的善良。”
他蓦地一惊,难道那夜竟不是幻觉?而在那一刻,他也终于彻底明白了皇上对那女子的心,只因这世上,除了皇上,也只有她,才有这样洞察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