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犹记得沈沧眉离开京城时,因不放心秦夫人而在出征前特地跑来找自己,要她替她好好照顾秦夫人。这一年多以来,她虽也时常前去探望,可成亲后,却是一次也没去过。成亲当日秦夫人本欲拖着病体来送她上轿,若非她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秦夫人说什么也要看她上轿的,可她却连秦夫人是何时染上乌香的都不知道。别说无法跟沈沧眉交代,就连她自己都交代不了!
画蔷端了新鲜羊乳进来,见知微这般神色,心里也担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轻轻放下托盘,将热气腾腾的羊乳递到知微手边,“姑娘,你晨间便没怎么用膳,我让小厨房煮了羊乳来,你多少喝点吧!”
知微垂下头,无力地摆摆手:“端下去吧,我喝不下。”
画蔷焦急道:“姑娘,便是事情再棘手,你也得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行啊。府里事儿本就多,如今还得操心外头的事,你还这般不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若累出个好歹来事情岂不更多更乱了,世子爷在外办事也不放心啊。”
知微抬眼,画蔷忙将勺子双手递到她手边。知微苦笑一声,终是接过勺子来,“你说的没错,是我急的没了分寸。”
画蔷见知微肯吃点东西垫垫,稍微放下心来:“姑娘,既然那乌香不是好物,怎的却有这样多人在用?”
知微勉强喝了些羊乳,放下勺子沉重道:“那是个能要人命的东西,先时会让人觉得飘飘然,而后上瘾至再也戒不掉。举个例子,若是咱们侯府阖府都吸食那乌香,便是侯府再多的家当也会被败光。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它会消磨的人的意志,麻痹人的神经,毁害人的身体。若是咱们整个南越都染上那东西,有外敌趁机来犯,咱们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怕连刀剑都拿不稳了,还谈什么抵御外敌?”
画蔷听得一惊,她虽知道那乌香不是好东西,却没料到那东西竟是如此厉害,“那,那皇上……世子爷可有同皇上禀明?姑娘,万一,万一皇上也吸食了那乌香,可怎么办啊?”
知微轻叹一声,“外头的事爷会操心,给宫里递个帖子上去,后日进宫见太后!另外,让九姑娘过来一趟。”
画蔷忙应了,紧着准备起来。
知微烦恼的扶着额头,乌香是年初就进贡入京的,那时候李思渊还未班师回朝,皇上应该也疑心着没有用上,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又是什么时候赏给朝中大臣的?
北疆王果然好谋略,假意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北疆王妃与菲燕郡主留在京城,表面透出的信息的却是他十分在意这母女二人,故而不敢轻举妄动,让皇帝对他放松警惕。跟着借由进贡的名义,打着臣服的幌子,将那乌香混进京城来,他当然也知道皇帝会疑心,他到底凭什么这么笃定,皇帝一定会看重乌香……
知微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里应外合。菲燕郡主还真是不敢小瞧啊!”
从乌香入京到如今乌香在京中大有盛行之势来看,若非没有人暗中推动,怎会发展的这般迅猛?孔绍卿都道有人请他用了乌香,不可能是上峰相请,那便是下属或有事相求之人请的。乌香明明是贡品,那些人又是从何处弄来的?一定还有一条渠道,是北疆王偷运乌香入京后交给留在京城的菲燕郡主等人,才能这般悄无声息的蔓延渗透进来。
知微起身,高声唤道:“画蔷,立刻进宫!”
再不敢耽误片刻,必须将此事尽快禀告太后。
穿戴整齐,知微匆忙出门,却见九姑娘已经到了,见知微神色匆匆,面有急色,忙上前,压低声音道:“嫂嫂,可是那灵舒翁主知道了?”
“事态紧急,等我从宫里回来再与你细说。”知微摇摇头,嘱咐她道,“你若可以,帮我瞧着二房和三房,三房手中向来不宽裕,乌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你有机会便与昊大嫂子亲近亲近,能套出点什么来最好。”
九姑娘怔愣了下:“乌香?”
知微没空与她多做解释,指了指画蔷道:“画蔷留下来与你解释。九妹妹,还得麻烦你帮我再做一件事,你附耳过来……”
九姑娘越听神色便越是疑惑,慢慢变成惊讶:“嫂嫂,这……这合适吗?”
知微心中着急,故而态度便显得强硬了许多:“你尽管去做,叫五妹妹也无须担忧,出了事自有我担着!”
九姑娘见知微主意已定,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嫂嫂放心!”
知微顾不得再说什么,领着文杏金铃快步走出园子。
没递帖子便要进宫见太后不但于礼不合,若有那有心的,还会怀疑知微藐视太后,对此知微也顾不上了。好在她是宫里的常客,并未被太过为难,层层通传下来,终于入得太后的寿康宫!
知微行了跪拜大礼,得了太后的准也未起身,只飞快的抬眼瞧了眼太后,见她脸色红润,精神很好,眉梢眼角都带着飞扬的笑意。殿中浓郁的甜香气息萦绕,知微只觉得心头重重一沉,来之前想好的词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哀家不是叫你起了吗?还跪着做什么?”太后见知微久久不动,只跪在地上仿佛在发呆,便搭着景姑姑的手起身朝知微走来。
知微定一定神,深深地磕下头去,“太后容禀,知微有事相求。”
“早知道你这丫头急匆匆的进宫来,定是有事要求哀家。”太后朝景姑姑笑了笑,景姑姑得了太后的示意,忙将知微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