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起身后便自然的扶着太后回座,太后甚是欣慰的拍了拍知微的手背,笑着道:“也就是你敢这般跑进宫来,什么事这样急连规矩都顾不得了?若是换了旁人,看哀家不治他个大不敬。”
知微忙谢恩道:“多谢太后不责之恩,太后疼爱知微,知微心里都记得。太后,若我之后说的话冒犯了您,还请您千万不要生气!”
太后闻言脚步一顿,狐疑的眯眼瞧向她:“你这话是何意?”
知微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壮着胆子迎着太后锐利的目光,“太后觉得乌香如何?”
太后微一愣,随即笑道:“那自然是个好东西,你成亲这样久,除了回门那一日,便没进宫来了,想来你也不知道,那乌香可是个厉害的东西。哀家之前饱受病痛折磨,你瞧瞧哀家如今,可是好了许多?”
“虽然那乌香的确可以入药,可长期吸食,却对人体有极大地损伤。太后想想,那乌香是何人进贡来的?”知微也没心情迂回婉转,开门见山的说道。
太后眉头轻皱,“你想太多了,那乌香虽是北疆王进贡朝廷的,却是北疆王妃常年用着的,若真有问题,那北疆王妃岂非头一个便出了事?”
“北疆王妃?”知微愣住,没反应过来这其间又与那北疆王妃有什么关系。
太后瞧了眼景姑姑,景姑姑便笑着替知微解释道:“原本皇上对这乌香也是疑心的,虽是香,却也不知作何用途。直到有一日菲燕郡主进宫来求皇上,说是北疆王妃病得厉害,皇上当即要派太医前去诊治,那菲燕郡主便道不需要太医,听闻北疆有进贡乌香来,要求之物便是这乌香。皇上便派人领了乌香随菲燕郡主回府去,那北疆王妃果真痛的在地上直打滚,整个人状若疯妇一般,神智也不清晰,竟是连菲燕郡主都认不出来。菲燕郡主连忙让北疆王妃使用了乌香,却是片刻不到,那北疆王妃便恢复了正常,整个人顿时便好了!”
知微心道,果真与那菲燕郡主脱不了干系。连自己的娘亲也不放过,倒不知是那北疆王的主意,还是菲燕郡主当真如此狠毒了。
“皇上听闻此物如此神奇,便找了不少患有重症之人试那乌香,果真个个都道身上轻松了,后来宫里身有旧疾的侍卫也得了皇上的赏赐,也是药到病除,极是好用。皇上这才给太后送了些来,要说咱们皇上啊,那可是顶顶儿孝顺的呢。”
知微心中紧了又紧,“那皇上,又是为何要用那乌香?”
“有一日皇上太过劳累,早起时头有些疼,便试了那乌香,发现不但头不疼了,连精神都觉得大好……”景姑姑瞧着知微的神色,又瞧了瞧太后有些发沉的脸色,声音慢慢低下去。
“知微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太后沉声问道。
知微镇定道:“太后,您用了那乌香日久,可觉得有不妥之处?”
太后见知微紧着问那乌香,自是察觉了异样,神色凝重道:“身上倒是松快了,却是每日总离不了要用上一用。”
她顿一顿,仿是顿悟一般:“这便是问题?若果真是这样,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是宫里没了那乌香,再叫北疆王送来便是了。”
知微摇头道:“并非这样简单,太后可知为何那北疆王妃会状若疯妇却一吸食乌香便好了?因那北疆王妃本就是犯了瘾,北疆王妃也许从前便有吸食乌香的习惯,一旦停用,便会痛苦万分,神志不清,故而才会状若疯妇,这便是对乌香成瘾了。”
“成瘾?”太后的声音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意思是,一旦哀家没了乌香,也会如那北疆王妃一般……状若疯妇?”
她那般咬牙切齿的模样,知微心中一惊,忙垂首退后两步,再度跪下,道:“太后息怒,知微不敢有所欺瞒,所言句句属实。”
殿中一片静默,半晌,太后短促的冷笑一声,浑浊的一双眼里惊怒如火:“北疆王果真是好算计!待到朝中上下全都对那乌香上了瘾,便连皇上与哀家,也得由着他随意拿捏了!”
太后原还想着,就算对那乌香有所依赖,也没什么,毕竟皇上一发话,那北疆王就得赶紧着将乌香送上京来,却不曾想,那北疆王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待得朝中众人全都对乌香上瘾后,没有乌香个个都神智不清,状若疯癫……国将不国!
那北疆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知微只听声音,便知太后十分震怒,自不敢再接话。许久,方听太后仿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乌香能致人疯癫,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微心里一凛,虽然早知太后定会问起这问题,也早就想好了说辞,然还是有些紧张,若太后并不信,反倒疑心她可如何是好。然已经冲动的进了宫,这问题便是避不过去的,反正太后不管信是不信,眼下绝不会为难她,故而坦然说道:“太后也知我旁日里爱看闲书杂记,从前小山村里的先生家便有许多闲书杂记,我常常翻看,因先生的名字中带了个香字,那日正好翻到乌香,便与先生探讨了几句。原来先生曾游历过不少地方,连北疆都有涉足,故而知道这乌香的来历以及用途。他告诉我,乌香用以入药确是可以治病,可若用作吸食,初初可致欣快感,日久便会无法集中精神,甚至产生梦幻现象。若长期使用后停止则会出现十分渴求、不安、烦躁、易怒、发抖、寒颤、抽筋等症状。若是过量使用还会造成急性中毒,引起死亡。先生之所以印象深刻甚至将其写进手札中,便是亲眼瞧见有人因过量使用乌香而昏迷致死。”
太后扶着景姑姑的手慢慢坐下,面无表情,眼神则如寒冬料峭下凝成的冰棱,“景姑姑,去请皇上!”
皇上很快便到了寿康宫,知微已经得了太后的准许起身,还赐了座。皇上一进来,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知微忙也跟着跪下请安。皇上扫了眼知微,眉头轻挑似有些意外,随即便又舒展了双眉,“你今儿与太后说的,可是渊儿昨日同朕说起的事儿?”
“回皇上的话,正是此事。”知微恭声答道。
“母后,此事朕已经知道。”皇上转身面对太后,沉声道:“母后请放心,儿子定会好好处理此事。渊儿媳妇先回去吧,若回的晚了,渊儿可就该担心了。”
知微知道,这是皇帝母子俩要私下里说话,不方便她在场,连忙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