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先时还有些紧张,皇帝想是也瞧了出来,语气便愈发的和气起来。知微用眼角余光瞥见皇帝目光落在自己肚子上,那掩不住的欣慰之色,那些许紧张也就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李思渊身上流的是他的血,而她现在又怀着李思渊的血脉,就算她哪里有失礼失态之处,他总不能因此就要问罪于自己。
知微这般想着,慢慢便放松了下来。正听见皇帝对她说:“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吧,府里也该准备起来了。接生嬷嬷你们也别在外头乱找,宫里有位老嬷嬷,朕的孩子们都是她接生的,到时让她提前住到府上去。还有乳母,也得仔细过过眼,别什么人都往府里招,没得害了小孩子。”
知微忙恭敬的应是,觉得皇帝与自己这般和颜悦色的闲话家常的画面实在有些违和。
皇帝见她态度不错,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你也许久未见太后了,去瞧瞧她老人家吧。这些日子她也受了惊,身子有些不适,她向来疼你,你过去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知微起身,扶着李思渊的手敛衣福了一礼,这才退出御书房,留皇帝与李思渊说话。
知微刚出来,便见景姑姑早已等在了门口,见她出来,立刻笑眯眯的迎上来,行过礼后便扶住了知微的手,“太后她老人家听闻夫人来了,一早便遣了老奴来与皇上抢人呢。”
知微失笑,“我也许久没见到太后了,不知她老人家最近身子可好?”
景姑姑微叹一声,摇头道:“太后经了这一次,又伤心又震怒,身子便不大好了。幸而皇上很有孝心,让太医院的太医们仔细诊治太后,她老人家这两日才见了点起色。唉,好好儿的,两个孙儿便没了,她老人家哪里受得住这个打击,夫人一会见了,定要好好宽慰宽慰才行。”
知微自是点头,又问道:“虽说三皇子与五皇子做错了事,三皇嫂与五皇嫂到底是无辜的,她们两人以及府里众人……”
“皇上盛怒,哪里肯听她们的辩解,让人将她们遣回娘家了,还不准她们娘家人来跟前说情。至于府里的小的,也让皇后娘娘先接进宫来,放在身边养着。”景姑姑顿了顿,面上流露些许不忍之色来,“昨儿夜里,五皇子妃去天牢瞧五皇子,竟是在身上偷偷藏了鹤顶红,她与五皇子两人都服了。狱卒报上来时,太后她老人家又晕了一回。皇上虽说要狠狠发落,可到底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父子,再说还有太后从旁斡旋,也不是就不能活,偏偏他们……”
知微听得一愣,先前听闻皇帝不知如何处置五皇子便将其先关押在天牢之中,不想还未想出处置的法子来,五皇子妃却携了毒药两人共赴黄泉了……
知微也叹息一声:“五皇嫂这是何苦呢。”
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贬为庶人罢了。
很快到了太后的寿康宫,知微一进去便瞧见太后坐在罗汉床上,满脸病容的撑着头,眉头紧皱,似是极不舒服。
知微忙上前请安,太后抬眼瞧见她,神色缓了缓,冲她招手道:“知微丫头,到哀家身边来。”
知微忙起身走近太后,太后指了指床边,知微并不推辞,轻轻坐了下来,关切道:“太后,您老人家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太后叹息道:“人老了,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你这肚子瞧着愈发大了,可让人瞧过了没,是小子还是丫头啊?”
知微不敢瞒着太后,“请人诊过脉了,是个女孩。”
“女孩?女孩也好,像你与栖桐一般乖巧贴心,倒比日后长出天大胆子来的小子强得多!”太后最后一句话陡然变得坚硬锐利起来。
知微忙道:“太后,方才我听景姑姑说了五殿下的事,您千万保重身子,莫要太伤心了。”
这到底是皇家的家务事,她也不好置喙些什么,只好这般干巴巴的安慰道。
太后眼圈一红,“那两个混小子,从前也是那般讨人喜欢,总是能找到新鲜玩意儿来献给哀家,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也都惦着哀家。怎么就……就做出这种事来了。那是他们的老子啊,哪有做儿子对父亲拿刀相向的!孽障,孽障啊!”
太后一掌拍在几桌上,眼泪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来。
知微忙接过景姑姑从旁递过的帕子,小心翼翼倾身为太后拭泪,口中安慰道:“太后,人死不能复生,您老人家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皇上因为您的身体已是焦头烂额了,还得揪出前朝那些个……蛀虫,先前我见皇上,他气色瞧起来不是很好,想来也是太过费神的缘故。皇上是纯孝之人,您心中郁结,他也只会更着急。听伺候皇上的公公说,他已经两日没合过眼了呢。”
太后再伤心难抑,想着皇帝,定也会收敛一些。必定皇帝才是正经八百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不但是她的依靠,更是这南越万民的依靠。这才没了两个孙子,要是再累垮了皇帝的身体……
知微这般说着,果见太后怔了怔,握了知微的手叹道:“你这丫头说的没错,哀家这般伤心,皇帝还是他们两个的父亲,只怕比哀家更伤心。如今朝中不但有他们的余党,还有北疆的战事,皇帝既要忙于政务,又得担心哀家……怕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啊。”
景姑姑感激的瞧了知微一眼,忙道:“是啊,太后娘娘,咱们别的帮不上忙,把身体养的好好的,便是帮了皇上的大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