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桐呢?”
“……不知道……”
“瞧侬,熊样!难不成,分啦?”
“……”
顾冬一屁股坐在床上,床垫床架一齐发出痛苦的嘎吱声。
“分了好,省得天天看你们秀恩爱!也不看看这什么世道,杞越追着我不放,我暗恋苏羽烈,苏羽烈天天给王诗然送玫瑰,王诗然呢,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天天把玫瑰花当垃圾扔……偏偏侬和盛桐百年好合,叫我们这群单身狗情何以堪啊?
“嘿嘿嘿,发什么愣啊?就看不得侬格种无病呻吟的死相!我今朝想来宿舍拿点东西,才发现学校食堂都关门了,不如去我家蹭饭吧!”
真要命,搭上这么个朋友,想抑郁、自闭一会儿都不成!
顾冬家住莫干山路,靠近苏州河,是一幢旧式的花园洋房。这时节,人行道旁的梧桐掉光了叶子,枝桠上坠一个个小球果,三两只麻雀啁啾,映着朗朗晴空,是冬天的肃洁之美。
走进铸铁大门,栏杆围起精巧的小花园,一墙凌霄只剩了枯藤,环绕着黑色的窗棂,两株芭蕉倒还有些绿意。
一般上海的老房子,都住进了七十二家房客,东一搭建西一堆砌,整得跟个贫民窟似的,为什么顾家能有这么大排场?
“这是解放前我爷爷的爸爸置的房子,也曾被收归公有,后来政策落实了,说我们家是红色资本家,就又退还回来。”
顾冬嘴一撇,漫不经心地说。看不出来她这么落拓一个人,竟是传说中的大家千金。
“呀,静言来啦!咕咚老提起侬,早就想请侬来白相,可惜侬总是没辰光!听咕咚说,前段时间交了个富二代?”
顾妈妈才四十岁上下,容貌寻常,未语先笑,竟自有几许娇俏。她是那种过分自来熟的,从声音到肢体语言,再到眼角眉梢,甚至头发丝里都淌着一股子亲热劲儿,即便一见面就探听*,陈静言也不觉得反感,只是笑笑,心想顾冬的奇葩性子,原来是有出处的。
“哎呦妈——人家这刚落脚,就想把人家吓跑啊!”
“是哟,是我昏了头了!拎不清!天嘎冷,静言你别在门厅站着,快进来,来来来!”
顾爸爸端了果盘出来,进口凤梨细细切成三角形的薄片,边上搁着牙签,用牙签戳着吃,防止脏手的意思。
他眉目英朗,是老牌电影明星路数的——顾冬原来长得像爸爸。顾爸爸话倒不多,只打了个招呼,自去厨房做饭。
“静言呀,阿姨真是越看侬越欢喜,小姑娘就是要这么清清爽爽的才好看!瞧我们咕咚……”
顾妈妈往沙发上一歪,又唠叨开了。
“也怪我们两口子,早早办了退休,在家没事干,就一日三餐琢磨着怎么给她做吃的。这孩子也是天生胃口好,一眨眼,就像吹足了气的皮球,喏,成这样了!侬讲怎么嫁得出去,哎呦阿姨真是烦死特了!”
“姆妈,再这样讲,我今朝可要绝食啦!”
“勿来赛!侬爸爸今天做了你最欢喜的糟卤猪蹄、葱油鸡、清蒸多宝鱼,一会儿多吃两碗!”
一听宝贝女说要绝食,顾妈妈慌忙引开话题。
“静言侬找的是个开发商的儿子?大学里就把终身大事解决了,灵格!碰到好男人,就是要赶快抓牢伊,不能让伊被别人抢走,侬讲对哇?对了,男朋友哪里人?”
“……浙江人,我们是同乡。”
不想提,偏偏又不得不提。想起盛桐决绝的一瞥,心就像在这一月的大风里*裸吹着,蓦地又淋上一桶冰水。
“哎呦,可把阿姨给羡慕的呀!你们怎么认识的?能不能给咕咚介绍一个这样的青年才俊?你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真要碰上自己喜欢的呀,戆是戆得嘞……”
“妈,我现在正式宣布绝食,即日起执行!”
“好好好,妈妈嘴巴屏屏牢,屏牢了还不行吗?顾彬,啥辰光了,哪能还不开饭呢?客人肚皮都饿死特了!开饭开饭!”
饭桌上,顾妈妈仍是眉飞色舞,又是问盛桐的情况,又不停地给陈静言搛菜,那些大鱼大肉瞬间在碗里摞起来了,简直吃也无从吃起。
顾冬乐不可支地给妈妈拆台,顾爸爸则一边吃,一边微微笑着,宠溺地看着这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