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曼青扶着门框站了许久,凉风习习,却吹不散她心中迷思。况风华几句话逼得她直面自己的心意,这欢喜轻愁却是一并涌上。情思初动的人,哪个不想与心仪之人更近一步?更何况,他的心思,这么些日子来她又怎会不明白?虽然他什么也不曾说出口,但她却是明了,他的踌躇全是因为她的态度不定。他或许以为她是因着穆寒萧的关系,才对他忽冷忽热,又哪里知道她心里头百转千回的这些事?便是此刻,她纵有满腔的欢喜却也不能向他道上半句,不能让他稍稍安下心来。就算明知道,哪怕她只跟他说一句动情的话,也能换他欢欣一笑。
才这般想着,眼前便似乎真看到那张清俊的面容扬起的笑颜。叶曼青心中一动,想到方才况风华的指责,不由咬住下唇,她是不是真的还不够相信他?不然,把阿默的事告诉他,他一定是尽力帮忙的,总好过她现在独自一人在这担惊受怕,更不知往后又将面对何种情势。
这样的念头一起,便再也止不住,终是将心底那絮絮叨叨念着“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依靠”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既定了心意,她便将房门带上往厢房另一头走去。
拐过走廊,隐约能听见院子中的人声。不需分辨,那熟悉亲切的嗓音就自顾自地钻进耳中。她不由站定脚步,心中开始紧张起来。要怎么开口,难道冲过去就说喜欢他吗?她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准备告白,却连该怎么开始都不知道。要是微微在就好了……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叶曼青不觉做着深呼吸,拳头捏了又松,脸上却越来越滚烫。耳中听着那人的声音,竟有种想逃的感觉。可是,什么都不说就跑开,这样也太丢脸了!既然做了决定,就该去完成它!
她吞吞口水,就要走出去,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眼前便多了一道人影。
“你怎么了?”
清冷的嗓音带着关怀,叶曼青一抬头,却在对方眼眸中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顿时羞恼:“没什么!”说完便要绕过他,却被一把捉住手腕脱身不得,不由怒道,“做什么,快放手!”好像什么坏事被撞破了一般,她也不敢提高声音,生怕被院子中的人听见。
穆寒萧紧抿着唇,凝视着她的眼睛,红晕陀颜欲说还羞,这般神情多年前他也曾亲见。此时再见这样的小女儿神态,他心中先是一荡,紧接着却是一痛。只因她眼中全没有他,这情动更不是为他。不为他,又是为谁?答案不言自明。胸中气息翻滚,是怒,是妒,更是不甘、不信。
叶曼青忽觉周身一寒,抬头便见穆寒萧一双眼阴沉沉的似乌云聚积,山雨欲来,凝重的气势竟叫她不敢动弹。她见过他欢喜、伤痛、沉寂的模样,却是第一回这般近距离地感受他的怒气,隐隐地便有些畏惧,匆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见她这般害怕的模样,穆寒萧心中怒意更盛,不由眼一沉:“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叶曼青这时哪敢违逆他,瞪着一双惊惶的眼和他对视。只一眼,她便有些受不住,直觉便要闪躲。他却猛地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哑声道:“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诺诺不敢应声,耳中却听见人声渐进,顿时大惊,一时害怕什么的都忘了,开始挣扎起来。她没忘记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再怎么样、再怎么样,她也不愿被那人看见……
她的动作自然全部被压下,穆寒萧攫住她的双肩:“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他贴近她耳畔,语气冰冷,“你记住,你所害怕的,我一定会让它全部实现。”
叶曼青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腰间一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清寒的气息蓦地将她包围,团团环绕,充斥在她呼吸的空气中。眼中所见只有他胸前雪白的衣襟,他的双臂自然而然地环在她腰间。就算她看不到,也想象的出来,此刻他们的样子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她也顾不得气怒,他刚才的话直叫她心中发寒,此时耳听得脚步声靠近,她心中越发慌乱起来。
木怀彦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银匕,一边同狄望舒、齐楚闲谈着,心思却全然没在这上头。相比以往的平静,他现在的心境却变得有些浮躁。他自小便是由师父养大的,当年行游在外的师父在道旁捡到犹在襁褓中的他,一时恻隐心起,便收养了他。这番来历师父从不瞒他,那样的战乱年代,家破人亡亲人离散都是最常见不过的事,而他身上除了这把银匕外别无他物,因此他也从未动过找寻亲人的心思。谁曾料到竟然会遇到持有同样银匕的况风华……
狄望舒沉吟道:“怀彦,这匕首可是与你的身世有关?”
今天的情形他们都看到了,任谁都可以看出,这银匕不是凡物。虽然况风华掩饰得很好,但在看到木怀彦拿出匕首时她的神情却是微微一变。即便她和木怀彦没有什么关系,也定然知道些线索。
木怀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对于身世,我本就不曾关注过。”
“我看呐,你还是直接去跟况风华问个清楚,她肯定知道!”齐楚用剑柄磕磕脑袋,懒洋洋地道。
“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木怀彦笑笑,“等少庄主有闲暇时再谈不迟。”观况风华的神色,她似乎并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对她的印象极好,并不愿让她为难。
见他这般说,狄望舒便转了话头:“此事随你吧。倒是围剿使役阁之事,你们可要参与?”
“那还用说,凑热闹这种事少爷我最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