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慕瑾瑜嘴角的弧度倏然扯下,满脸古怪的瞅着她道,“姑娘,赖账是不道德的。”
说到银子,他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笑容没了,温和也没了,浑身上下只剩下“严肃”两个字可以形容,认真极了。
风倾染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又想唬人了,一旦涉及到银子的问题,就像是在和他谈命。
她努力收敛起怒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然就又着了他的道了。
良久,她挤出一抹笑容,用比慕瑾瑜更温和百倍的语气说道,“东西又不是我一个人砸的,为什么要我赔?”
最起码也该五五分吧!
不对,五五分也不行!风倾染猛地一拍脑门,丫的差点又脑抽被坑了!
“哦?”慕瑾瑜惊奇,“不是姑娘一个人,那还有谁?”
风倾染脚下一崴,差点直接给这位爷的装傻水平奉送膝盖,你装!丫的你再装个试试!
她抬手一指,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他道,“当然是你了!想不到慕公子年纪轻轻,记性却是一等一的差。明明是你先无故向我出手,我出于防卫反击,天经地义!要说起损坏物品的赔偿,咱们彼此彼此,准确说来,应该是你的责任要更多些!”
对啊!
她还没向他要惊吓费和精神损失费呢,他倒是先倒打一耙了,不要脸。
风倾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由重重的点头,理直气壮得不得了。
“呵……”
见她如此,慕瑾瑜微怔之后,竟是慢慢笑了出来,眼前仿佛晃过一个同样敢和他大呼小叫谈价钱谈责任的少女,一时有些怀念,亦有些伤感。
他看着她,想到此人让素娘带的话,上上下下审视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姑娘此言,倒是令慕某想起一个朋友!”
“谁?”
风倾染下意识的就问,一问完立刻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笨!真是笨!
他话里的意思明明就是说的自己,居然还傻乎乎的往坑里跳。
果不其然,在她懊恼之际,他显得更惊奇了,“姑娘竟是不知道吗?慕某还以为姑娘你也认识那位故友,所以为她讨债来了呢……”
他故意在讨债上面加重了语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分的表情变化。
没有人知道,在他听到素娘转告的时候,有多么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他从风家得到的风倾染已死的消息确认不假,但他总是存在着那么一丝的侥幸,不愿相信。
那个女人是那么的强悍、那么的鬼灵精怪、没心没肺,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突然死亡,也不会轮到她。
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
无论他命人查探几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消息。
风家继承人风倾染死因不明,新一任家主由旁系风陌离担任,不日将举行继承仪式。
而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刻,素娘说有个姓风的恶霸来向他讨债了!
姓风……
讨债……
普天之下,他慕瑾瑜只有向别人讨债、从没有欠债的份,只除了她。
他欠过她一条人命的大债,而且那条人命刚好就是他自己,所以价值不可估量。
他几乎是立刻就派人查了有关小喜子的所有信息,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像!实在像!太像了!
从小喜子被摄政王正视、得到小皇帝欢心开始,不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还是在轩辕清墨的虎须上拔毛的狗胆,都和那个女人不计后果的行事作风一模一样,当然还有各种见风使舵逢迎卖乖的本事,也是如出一辙。
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他,竟也隐隐开始期待着某些超出常理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失了平时的冷静,一到房间就对她出手。
而效果——
意料之中的不错。
风倾染被他点破,也不躲闪,当即挺起了胸膛回道,“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本公子今日就是来讨债的,你且说你给不给吧!”
他敢说不给,那她就抢!
慕瑾瑜闻言不禁眉头大蹙,连连摇头道,“不可。这可是关系到慕某性命的大债,除非她本人前来,否则一概没得商量!”
很明显他这是在逼着她承认了。
她一噎,气鼓鼓的瞪他,有种自己送上门来找不痛快的感觉。
慕瑾瑜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气恼暗恨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情舒畅,下一秒却听她恶狠狠的说道,“她已经死了!”
他脸色顿时变了又变,温和的笑容重新挂了回去,问道,“姑娘此言当真?”
风倾染重重点头,“当真!”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慕瑾瑜将金算盘挂回腰间,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温和而又疏离的道,“姑娘所要的情报,慕某只给素娘答应的那些。另外刚才的十四万四千八百两,看在姑娘也认识那人的面上,就给你折个八成,还请姑娘三日内送来倚梅楼。”
他望了望外面渐沉的天色,眼底的暗沉比天色更加多变。
“对了,作为姑娘调用倚梅楼的交换,我要轩辕国内的流动经商权,想来摄政王爷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说完,他竟是抬脚就要走了。
风倾染双眼眯起,周身气势陡然一震,两指并指为剑攻向他的后心,“站住!”
不想他似是早就料到一般,右手迅速的往后面隔起,挡住了她的攻势。
“不错嘛!看来是学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了!”风倾染冷笑赞道,双手如电封向他身后八大要穴。
慕瑾瑜不敌,回过身手忙脚乱的与她斗在一处,不一会儿额头便渗出了汗。
他自小钻研经商取财之道,于武学一术只懂皮毛,所以才会在几年前被商场上的仇家追杀险些丧命,幸得路过的风倾染相救,因此欠下了人命债。
而他在进门前出手,本就是讨了个偷袭的巧,再加上风倾染有意只用了两成内力,不然他早就血溅当场了。
此时两人四只手缠在一处,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不拼内力,只看招式。
风倾染信手拈来姿态随意,二十余招后,她收回一手,只用右手划开他的反击。
慕瑾瑜双手动作不停,脸上却是逐渐带了喜色,即便被逼得手足无措,但他越挫越勇,毫不示弱。
顷刻间两人又拆过十招,慕瑾瑜瞅准机会,双手绞向她的手腕。
风倾染秀眉一挑,探手在他肘尖一托,他只觉大力涌至,顿时翻身坐倒,在地上划出丈余,“嗡”的一声,背脊撞着紫金香炉。
慕瑾瑜一阵头晕目眩,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房门被大力推开,老祥立刻就奔了进来,“少主!”
他扶起慕瑾瑜坐在椅中,然后挡在他的身前,怒视着风倾染道,“你这小子既是有求于人,又何故伤我家少主!”
不等风倾染回话,却听身后传来慕瑾瑜的厉喝,“祥叔!住嘴,退下!”
“少主?!”
“退下!”
慕瑾瑜难得的对自家老仆说了重话,老祥不敢违背,狠狠地朝风倾染哼了一声,只得咬牙又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慕瑾瑜端坐在案,内力运行三个周天,终于将体内翻滚的气流压下。
良久,他抬起眼,看向风倾染的目光似是带了一抹苦笑,“如此,你还是不肯相认么?”
他们刚才的斗招方式,乃她当年一时兴起教他的,手上功夫不仅速成,亦可用来近身相斗,对他这种内力稍弱的人来说,最是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