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丛一个人将正殿打扫完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晌午了。趁着厨房里头的黄女史将午膳呈上来的空档,春丛向定妃告了个假,好去自己房里头换过一身干净衣衫、顺便去寻一些新的花枝插在她从库房里头新搬出来的花瓶里头。
定妃在正殿里头摔东西,动静自然不会瞒过永和宫里头的其他下人们。定妃平日里头宽厚惯了的,甚至有那大胆的宫女就躲在廊下偷听着正殿里头的动静。
可当春丛将那些茶壶茶盏的碎片和花枝的残骸一点点从正殿里头拿出来的时候,这些宫女们一下子溜回了自己原先正在做活计的地方。
春丛也算得上是永和宫的管事姑姑了,平日里也最爱和定妃顶嘴的,现在却成了这副狼狈的样子,不免叫人心有戚戚焉。一时之间,永和宫里头的下人们倒都是老实了许多。
只是这么多人,看着春丛一人打扫,一人从库房搬动那半人高的花瓶,也没有人上前搭把手的。
定妃虽然下了命令,不准其他人相帮,可却是只对春丛说了的,并没有明令喝止底下的人。
与其说是这些人被定妃突如其来的转变而吓到、不敢靠近,不如说是这宫里头的风气从来如此。从前春丛在定妃面前得宠的时候,大家多有奉承;如今被斥,便无人相帮。
但是春丛并没有在意这些。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一直以为定妃娘娘是后宫里头少有的和善人、也极少争宠,春丛心里头对定妃的印象好极了。一半因了这个,一半也因为想要跟在尊贵的主子身边,春丛这才处处为定妃着想、甚至越俎代庖地出主意。
但是今天......
春丛看着自己破了皮、红肿的膝盖,在心里头长了记性。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对自己再怎么好,也不过是凭她一时高兴。若是主子不如意了,有的是方法惩戒自己。
可自己已然选了主子,也托了定妃娘娘的福,能够从一个小小的宫女变成这永和宫的掌事姑姑,以往和自己一起当差的小宫女们,哪个不羡慕自己的?若是定妃能够坐上皇后的宝座,自己在宫里头的地位自然也会跟着水涨床高。现在便是有什么委屈,那也得忍着。
想通了的春丛换过衣衫,便去准备插在正殿里头、供观赏之用的新的花枝。永和宫里头有专门料理院子内花树的小太监,这倒是方便的很。
找到那曾在司苑局当过差的小宋子,说明了来意之后,小宋子荐道:“现今正是观赏秋海棠和玉簪花的时节,不知姑娘想要哪一种花枝”
春丛想了一下道:“玉簪花虽然清雅,可白色花朵放在殿中看起来不够喜庆,还是要秋海棠吧。”
最后小宋子递给了春丛一大捆束好的红色并粉色秋海棠,在洒金深绿色花叶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好看。
春丛接过那束秋海棠:“有劳了。”虽然想要爬的更高,可春丛也是从最低级的宫女慢慢升上来的,对底下的这些个小宫女太监都十分有礼。
“姑娘哪儿的话?”小宋子的嘴很甜,“这是奴才的分内事,且能为姑娘这般的美人儿办事,奴才心里头也是高兴的很。”这话说到最后就有些轻佻了,可小宋子人长得清秀、说这话时神色又认真,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春丛看着小宋子清秀的侧脸微微一晃神,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春丛匆忙离开的身影,小宋子隐在一丛花树里头笑得意味深长:“春丛姑娘慢走,若是还有事情需要帮忙,尽可过来找奴才。奴才除了会料理这些花树之外,对花草植物的药性也略微精通......”
听见了小宋子的话,但春丛并没有回头。
精通花艺的人对花树熟悉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在永和宫当差,只要好好伺候这些花树、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行,能有什么帮得上自己的?这个小太监,虽然长得俊秀、嘴又甜,可却是个爱说大话的主儿......春丛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定妃在自己宫里头出了气,可翌日却仍旧让人准备了正当时令的蜜菊水晶糕,去毓德宫拜访柏芷。
柏芷听说定妃来访的时候,正在书房里头临帖。听到这个消息,在收笔时一分神,好好的一个字就毁了。
“她来干什么?”柏芷一边在芳汀的伺候下净手,一边问芳汀。
“奴婢怎么知道?”芳汀用丝帕拭去柏芷手上的水珠,“娘娘您似乎有些害怕定妃娘娘呢?”怎么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