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爸爸出去时没将病房门合上,房门虚掩,陈燃的声音不算大,但刚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沈芸听见裴裴的名字,从床边向前走几步,站在房门正对的位置,透过方形玻璃看见年轻人挺直的身影。
“你是?”
陈燃推开门,自我介绍:“您好,我是裴钰慈的同学。”
“哦,快进来吧。”沈云愣了一下,点头。然后偏眸看向裴裴和习萌,发现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异常。
陈燃拎着一袋水果和一箱牛奶走进来。习萌背对他而立,顶着一头比短寸还要短寸的头发,他一时不察,没认出来。
裴裴瘦骨嶙峋的病容,映入他的眼,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建设,乍一看见她,还是蹙眉怔住。
一晃四年大学只剩八分之一,两人却还是第一次重逢,而且又是在这样出人意料的场合。
裴裴倒是平静:“你怎么来了?”
陈燃说:“来看看你。”
“哦,看完了吗?”裴裴冷漠道,“看完请回吧。”
孩子再任性,明事理的家长不可能不管不顾。沈芸无奈地瞪她一眼,搬把椅子给陈燃坐,温和亲切地笑了笑:“来,坐下说。渴不渴,阿姨给你倒杯水。”
陈燃没打算久留,手摸进羽绒服,掏了掏,皮夹的一角露出来。
恰在这时,沈芸说:“小胖,你也别站着,找地方坐。”
陈燃的手就这样生生顿住,卡在拉链里,要出不出的。
习萌无声站了有一会了,忽听沈芸叫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回头,低低答应:“好。”
她转身,目不斜视地从陈燃身前经过,坐到旁边那张空荡荡的病床。
陈燃看着她,从最初的惊愕到之后的镇静不过几秒的功夫。
沈芸给习萌和陈燃分别倒了杯热水,纸杯放在桌边,她说了两句便出去。
门拉上,所有的喧嚣隔绝于门外,空气一瞬间凝固。
他在看她,她知道。他投掷在她头顶的目光过于直接,躲不掉,避不开,只能无所谓地接着。
是真的无所谓,不是强装淡定。
头发而已。
过去总是担心天天掉发指不定哪天会秃顶,现在一下剃掉多好,多省事,什么都不用愁。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与众不同。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裴裴瞅着陈燃,拉下脸。
陈燃垂眼,伸进衣兜里的手抽出,摸出一只咖啡色的短款皮夹。一掀开,里面插着一叠红钞票,只留三张,其余全部扣在病床桌上。
习萌余光瞥见,愣愣抬头。
厚厚的一挪,少说有三千。
他还没说什么,裴裴已经冷笑开:“拿回去,咱俩不熟,我受之不起。”
皮夹放回兜里,陈燃脸色平淡,语气也平淡:“就是因为不熟,我才不跟你兜圈。钱我放下了,收不收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他看了眼习萌,就要离去。
“陈燃——!”
裴裴叫他几声,他也不理,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把门轻轻带上。
裴裴急火攻心,拿了桌上的钱要去追,可忽然疼痛上身,呻-吟着倒在床头。
“裴裴——”习萌立刻扑过去,“你怎么样,哪里疼?”
裴裴咬牙忍着,费力抬臂,将手里的一沓钱交给她,“你替我把钱还给他,快!”
“……”
她就知道!她永远是这副硬脾气,别人施舍一点点好,就和杀了她一样。
“去啊!”裴裴肝火直冒,“你不给我把钱还给他,你也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