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萌捏捏指尖,接过,“好,我去,我去就是了。”提起被角牢牢将她裹住,看她表情痛苦,声音都带上哽咽,“你好好休息啊……”
心里却清楚,怎么可能好好的,她那么疼。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
习萌眼泪汪汪地站在住院大楼的台阶上,寒风吹得眼周生疼,有一种皮肤快要被冻皲裂的感觉。
她收紧毛绒绒的围脖,将头顶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严严实实地盖住耳朵。
拾阶而下,脚下是平坦空旷的水泥地,北边远远地矗立着一排门诊楼,西边则是一块类似小公园的病患活动区。
她凭着直觉径直向东走,沿着来时的路在风里小跑。
呼吸很重,冷空气吸进鼻腔,像蛇吐着信子舔过喉咙,几乎喘不过气。
转过前面一个弯,万幸,终于看见身着军绿色羽绒服的熟悉身影。
“陈燃——!”她大喊,但实在是喘,声音都哑。
陈燃听见,回头望,见到一个粉色的女孩蹲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冲他招手。
胖嘟嘟的彩色手套,不用猜都知道一定贴有卡通布偶。
她蹲了一会便起身,一步步吭哧吭哧地走过来。
呼出的热气一捧接一捧地消散在空气中,袅袅如烟,模糊了她的脸。
他等在原地,记忆却恍惚地飘去从前。
她喜欢很多可爱的东西,精美的小本子、搞怪的钥匙链、好看的针管笔……到了冬天,手套围巾帽子更能令她疯狂,看见中意的就想买,每回都被他提着后衣领子揪出去训斥。
“给你。”习萌终于慢吞吞挪到他跟前,钱递出去,胸腔上下起伏,“裴裴让我还给你。”
他不接,眼睛盯着她戴着的毛线帽,“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帽檐压得低,什么也看不到,反倒衬得那张仍旧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小小的,下巴缩在高高厚厚的围巾里,更小。
“拿着。”她不回答,执着地把钱往前送了送,几乎要戳上他腹部的衣襟。
陈燃抿唇,无形中两人较上劲。
最后习萌先耐不住,扒开他腰侧的口袋就要将一沓钱塞进去。
陈燃敏捷地躲开,语速有些快,眉目间笼着薄雾,阴阴的,“我下午还要上班,先走了。”
习萌追上前拦他,手臂张开,“你不拿回去不准走!”
他用手挡开她,脚步飞快。
习萌一双小短腿跟不上大长腿,追了一段就泄了气。
妈哒,腿长了不起啊!
她粗声粗气地长呼吸,踢腿愤愤。
原路折回病房,裴裴已经躺下,疼出一身汗,沈芸刚给她里面换了一身干净的秋衣。
“怎么样,还了吗?”她苍白着脸,讲话虚弱。
习萌咬唇不语,结果摆在脸上。
尽管她此刻浑身无力,但那眼睛依旧瞪出凶恶的气势,“我不管,这钱你必须替我还他,还不掉别来见我!我不是吓唬你,不信你试试!”
习萌嘴唇干涩得说不出话,她觉得口袋里的几千块钱比石头还重,能把袄子坠出一个洞。
沈芸开口规劝:“算了,人家一番好意,这份情我们就领了吧。”
关于医疗费用的问题,有人上门送钱,她其实并不想拒绝。治病开销太大,有一分算一分,他们夫妻基本抱的是“宁愿欠全世界的债,也要替女儿保住命”的心态,也因此,习萌私底下偷偷塞钱给她时,她虽不好意思,但却瞒着裴裴收下了。
“妈,这事你别管。”裴裴立场坚定,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习萌,“你回去,什么时候把钱还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不能不这样么?
习萌原本就白了一半的脸再度淡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