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思止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房门便被一伙人踢开了,正是卢右丞的手下,那几个人凶神恶煞,将侯思止架到了卢龄的房里,而曾泓和几个庖厨早已跪在卢龄的床前,只见卢龄身体僵直,面如白纸,浑身不停的抽搐着,脸上有几颗脓包冒出,喉间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口水不停地从嘴角涌出,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气一般。
卢龄的手下一口咬定是曾泓和侯思止下了毒,尽管两人一再解释都无济于事,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侯思止吓坏了,心说若是这个卢龄真的暴毙,那么曾家和他定脱不了干系。
正当屋内争执声不断之时,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粗布衣裳的老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子,手提药箱,五官英俊,面容白皙,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穿得白色薄衫,大概是救人心切。
“什么人!”卢右丞的手下用刀拦住了两父子。
那老头和和气气的:“在下是浙江来的郎中,姓姒,住在这驿店里。”
老头身后的年轻男子一言不发,目光始终盯着床上抽搐的卢龄,似乎在瞧看病情。
曾泓赶紧站起来,对卢龄的手下道:“这可是专程进京给皇上瞧病的神医!快放他过去给卢右丞瞧瞧吧!”
那老头围着卢龄瞧了瞧,转身对儿子讲:“言儿,像是中毒之症。”
那男子点了点头,上前用两指按在卢龄的喉咙处,压了压,回身问众人:“病人晚饭吃了什么?”
曾泓赶紧说:“就吃了些鸡呀...菜呀,哦对了,吃得最多的当属竹鸡,四盘鸡肉我们谁也没动筷子,全可着他吃呢!”
“竹鸡?”青年男子思忖片刻当机立断,立刻对曾泓道:“要生姜汁一大碗,给患者灌服!”
曾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臂一样:“快去!快去给我捣一大碗生姜汁来!”
片刻的功夫,下人已经拿来生姜汁,给卢龄灌服,说来也神奇,几碗生姜下肚,流涎和抽搐的症状消失了,没多久,那看起来将死的卢龄竟奇迹般的开口说话了!
“我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病来...咳咳...”卢龄惜命,抓住青年郎中的手问道。
那俊俏的郎中面色如霜,淡淡道:“中食毒所致。”
卢龄立刻怒指曾泓:“好你个曾泓...竟敢...竟敢给本官的饭菜里下毒!”
不止曾泓,侯思止、和厨房里做饭的庖工们纷纷跪了下来,齐呼冤枉。
曾泓跪在床前,抓了抓那青年郎中的衣袖,慌张道:“小郎中!你可不要胡说啊!我没有下毒!没有下毒啊!”
那青年郎中坐在床前替卢龄摸了摸脉,确认再无大碍,便站起来,顺手将曾泓扶了起来,掸了掸白衣素袖,目光中有几分飘逸萧散,对卢龄说:“卢右丞所中之毒乃是生半夏的毒性,这竹鸡喜食半夏,宰杀之前定食用了大量半夏,而卢右丞又食用了大量竹鸡肉,遂中了生半夏之毒。服用生姜水绿豆水皆可,切忌动气。”
那日,卢龄虽放了侯思止和曾泓,却是怀恨在心,次日便动身返京,带着一身怒气离开了。
回到洛阳,怀恨在心的卢龄在圣上面前诬告曾泓谋反蓄意杀人,并查到了曾泓的父亲当年写谋反诗词的证据,圣上对谋反的态度,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掉一个,便下令将曾泓押送进京,交由酷吏来俊臣审理。
九念听完侯思止的讲述,复又听到来俊臣的名字,吓得双腿发软,一下子靠在了马上。
她喃喃自语道:“来俊臣...来俊臣...来俊臣擅于酷刑逼供,到了他手上的人,明明没有罪,也会被凭空罗织出各种罪名,父亲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侯思止见她热泪盈眶失了主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事已至此,娘子快逃命吧!被官府的人抓到就坏了!还有,红笺还被困在曾家,她让我把这个交给娘子。”
侯思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九念拿到手里一看,那信封是红色的,中间是两个行云流水的大字——婚书。
拆开信封,白纸上并不是曾泓的字体,而是几行极其苍劲老练的文字,上方写道:
二月二日夜,与仁兄倾杯对饮,畅谈达旦。
兄虽身远庙堂之人,然心怀忠直之志,弟亦常有此心。
与兄相见恨晚,惜东方既白,弟亦公事在身,实难久留。
愿兄保重,惟盼重逢。
听仁兄有言,令爱淑美,待字闺中。
恰犬子年方及冠,幸得仁兄抬看。
愚弟借酒,愿与仁兄结秦晋之匹,万望应允。
三月三日,待愚弟安于洛阳,定来迎亲。
立此为据,姒仲华长寿元年。
这封信里短短几句,却表达得非常清楚,姓姒的郎中救了卢右丞一命后,曾泓设宴答谢,两人对饮一夜,相见恨晚。
而九念不知道的是,她顶替崔仙芝上了吉云战花车的这件事,被一个姓张的媒婆听了去,不消三日,就传遍了整个冀州。
之前有意向曾九念提亲的名门望族,也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倒是还有几户小户人家不顾声誉想要高攀,一概被曾泓拒绝了。
那日曾泓一见姒家之子相貌堂堂,医术精湛,便知日后必成大器,遂借酒兴将女儿许给了姒仲华之子,姒仲华也敬重曾泓人品,便泼墨写下了一封婚书,立字结媒。
没有想到,姒家父子刚刚离开冀州,曾家,便出事了。
而九念,连自己未来夫君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姒,是个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