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二六七年的二月,位于陕西北方的镇羌所,一个长蛇大队朝着北方行使。
李过站在墙头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小城,目光里的憋屈一闪而过。
这是一场交易,对于深受财政困难的顺国而言,金银这样的硬通货显然是很少的。他们征战河南陕西山西,来回数次大战,战果或许惊人,斩获却是十分寒颤。尤其是要供养庞大的队伍,以至于李过再得知要与北方那些鞑虏交易的时候,下意识就要反对。他们可买不起东西了。
格外出人意料的是,商人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他们竟然不需要银子,而且,一点也不怀疑顺国能拿得出手交易。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铁与人!”
铁说的是铁矿,陕西虽然铁矿少,但炼铁之处还是不少的。更重要的是,陕西、河南、湖广北部都是大明帝国腹心之地。顺国要想买买买还是颇为方便的。
至于人……那就让李过大喜过望了。
回想着一路赶到榆林的王登库、王大宇等晋商,李过仿佛重新又听到了无数银子叮当作响的声音。
“这一笔钱入库,烤饷的事情……可以稍缓了吧!”这样想着,李过忽然又自顾自地摇头。
城内的人是空档了许多,但吵闹的声音可没见少。
里面,是为数两千六百匹的战马。一次性来了这么多战马,光是人吃马嚼都够呛,别说余下银子了。
……
风沙漫漫,王大宇与靳良玉朝着一片黄土的漠北走去。
眼前的土地一片荒凉,满目望去都是寸草不生的黄土。伴随着行程的越发深入,里面渐渐已经满是黄沙的沙漠。
看到这样的景象,王大宇与靳良玉等商人们没有什么反应,他们走西口早就习惯了,也熟知地理。
但后面,足足有上万人的长长队伍里却是一片混乱。
这是李过交易而来的货物,足足上万人。其中不少是普通的农民,也有许多匠人与各种手艺人。其中不少还是曾经的顺军老弱将士以及家属,此刻全都被作价事万两银子卖给了王大宇与靳良玉等人。
“没想到李过真是大手笔啊!本以为能来个四五千人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竟然生生来了上万人。”靳良玉感叹着。
王大宇笑道:“还好咱们待够了银子,不过顺军这些人,也真是土鳖。区区十万两银子就打发走了,倒是可惜了那两千匹战马。”
“宝马配英豪嘛。还得指望顺军能好好打江山呢!最不济也别让朱家的兵再过来。咱们在这儿讨个眼缘,到时候行走天下也方便不是?这世道,手里头的银子可比不上人家手里头的刀子。”靳良玉顺口地说着,转过身,看着开始渐渐骚动的人群,目光微微一冷:“刚说着闲话就来了人应景,真是不知道如何评论了。”
王大宇看着人群,一脸看戏的神情。
第一次看到沙漠的人群慌乱了。他们不少人已经感觉到了情况不对,此刻一看四面茫茫,犹如绝地的模样,纷纷都是惊慌难言。
这时候,人群里忽然开始一阵人头攒动,却渐渐多了一些规律。
开始有人聚集起来,迅速找到了组织。
陆季摸了摸额头上的疤痕,用头发盖住,在人群之中轻松地穿行着。来往的人见了是陆季,也都竭力让出一条道路。
不少人看着陆季的眼光都是满目感激的神情:“是陆三哥儿,可要谢陆三哥儿救命之恩啊!”
一个老妇带着哭腔,满脸感激,作势要跪。
陆季轻笑一声,扶起老妇,道:“大娘,这是一个男子汉都会做的事情。您就别客气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当,还请行个方便啊!”
那老妇人一听,顿时十分理会地拼命点头,退开了。
终于,陆季又走了十数步,见到了熟人:“白四弟!”
这是个看起来应该矮矮胖胖的汉子,小眼睛塌鼻子却有着一双招风耳,十分好记。只是,这白四弟这会儿浑身湿透,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样,看起来竟然有些瘦下来的架势。
“是三哥啊,可盼着你来了!快说说,这一路上走过来,到底是个什么事啊!制将军将我们派来,说是让我们开拓边疆,可一路上这番行军,却是出处透着不对的劲儿!”被称呼为白四弟的名作白豆,一样也是顺军的军官。其余几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都是顺军的军官。
白豆开了个头,其他的哨总都总也纷纷都开腔,将情况说了起来。
“就是啊。既然是行军,为何粮草却是掌握到外人的身上?梅师说这些晋商会伺候好,可他娘的一路上军中死了这么多人,都是饿死的。要多一份粮食,却是一点也无!”
“不仅如此,咱们各自的兄弟都是被打散了。尤其是那些能打能杀的,眼下还有几个?来的尽是些老弱妇孺!”
“最可气的还不止如此呢。怎么连那些伙夫工匠也都进来了。还有,我大顺都立国了,各部早就想着要将家属安置在内。可这一回远征边疆,怎么还能让我们带着自己家书……”
众人议论纷纷着,他们原本各自都不认识。这几天的行军之中互相报了番号归宿,一时间都是大大意气相投。
几乎所有人都发现原来自己或多或少恶了几个军中权贵。有了共同的敌人吐槽,瞬间就多了几分亲近,很快彼此也就熟悉了。
渐渐的,人群中威望高的也有了分别。其中陆季是都尉,白豆是都总。
只是,原本应该是这一行人的最高将领威武将军梅师却不在。
“不用看了,梅师早就跑了。”众人还在等,陆季却是不抱希望,仿佛是得到了消息:“我在那些老西儿的营里抓了个舌头,梅师这个威武将军也是临时任命兼职过来的,根本就是个幌子。我们……我们……恐怕都被卖了!”
陆季这话刚刚说出来,众人纷纷一阵沉默。
没有寻常人料想之中的哗然,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蠢人,这些天的境况再怎么懵懵懂懂也猜到了情况不妙。被卖掉也是一个最坏一定会考虑到的可能。
当然,被卖有很多种,陆季也没猜到具体如何,只是隐隐感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