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的各部整顿还在进行,乘着冬季休整,闹军饷的部队也窝在军营里,没有出现哗变的征兆,不过各营将官,知道他们除了从回军那里抢掠来的财物,下半年的饷银又化为泡影了。
各营将官对于收编董福祥的“董字三营”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一面让他们撤裁军队,整训军务。一面却让“董字三营”虎口夺食,拿一份朝廷俸禄。
大清的军队别俸禄打折扣,像左宗棠的军队饷银被兵部打对折。上去非常清苦,战士们怨声载道,其实就是苦了手下的士卒,军官可是财源广进。但有军队就有地盘,朝廷会安排一个驻防区域,这一个地区的创收由军队统辖。差一点的地区务农、放牧,自种自收,混个温饱没问题。好一点的地方经商、走私,发财致富,不比地方文官收入少。
别这些军官现在怨天尤人,牢骚满腹,说什么出门在外打仗,战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只要给他们扩编的权力,再大的窟窿也敢扛着,谁也不会嫌弃身上的虱子多。
从古至今军队皆是如此,但谁也不会向朝廷表明他们已经是大财主了,都是一个劲向朝廷要粮要饷。身处塞外的军队,好似边塞寸草不生,边陲的牛羊皆属于老百姓。
湘军提督刘松山、皖军守备郭宝昌、湘军总兵刘厚基、楚军守备高连升、楚军甘肃按察使刘典和川军陕安道黄鼎等人,骑着高头大马,在戈什哈护卫之下踏着积雪,走向总督行辕,一路上满腹牢骚,都对左宗棠将降将董福祥的回兵整编成三营不理解。
陕安道黄鼎统率的川军一万人,郭宝昌统率的皖军七千人,张曜统率的豫军六千五百人。这些军队都有对太平军和捻军的实战经验,其中有七千五百名骑兵,他们加强了左宗棠的五千骑兵,成为机动部队的主力。
川军巴里坤总兵徐占彪应在董志原前线指挥战斗,没有回西安总督行辕,陕安道黄鼎是他的副手。
淮军总兵张曜资格最老与湘军提督刘松山并辔而行,谈笑风生。
张曜号亮臣,字朗斋,乳名阿牛,祖籍浙江上虞,妻蒯凤仙,系张曜表妹,是一位才女。张曜不耻下问,拜师于妻,传为佳话。
张曜起初在河南固始办团练起家,咸丰初年,他智退捻军有功,深得钦差大臣僧格林沁的赏识,后又以御捻护城有功被咸丰帝赐号霍钦巴图鲁抗战侦察兵。他又抵御李秀成围城立功,在咸丰十年擢升为知府,又晋升为道员,第二年擢升为河南布政使。不久即被御史刘毓楠以“目不识丁”弹劾,由文官转为武官,降为总兵。
自此,他发愤读书,并镌刻“目不识丁”四字印章,时时佩戴在身以自励。同治年间,督师抵抗捻军及太平军,多次获胜,所部被人称为继湘军、淮军之后又一支劲旅。
张曜四十岁不到,身体偏瘦,一张干瘪的脸上留有山羊胡须,身穿二品官袍,盘领大袍,胸前、后背各缀一块方形补子,武官绣兽,为狮子,以示威武。外罩一件黑貂皮大衣,胯下一匹黄骠马,若不是骑马,上去像个文官。
“衣冠禽兽”这个词就是由明清的官服演变而来,“衣”指的是官服,“冠”指的是顶戴花翎,“禽兽”指的就是文官胸前绣飞禽,武官胸前绣走兽。
张曜声音洪亮:“刘军门,这大雪封路,大帅把我们招来,你要替我们说话,花了这么大力气,才包围了叛军董福祥所部。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一招负荆请罪就是自己人啦!十万张嘴,还要管他们吃喝拉撒。董福祥就是丐帮帮主,他那点家底都是抢来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样的人也能当官。那块妈妈的!让我与这种货色为伍,我还是人吗?对得起三晋大地死去的那些老百姓吗?没天理啊!”
“瞧!老天爷都在哭泣呀!”皖军守备郭宝昌是客军,怪话最多,指着苍茫茫飘散的雪花,牢骚满腹。
董福祥所部全部投降对左宗棠制定的战略大局是好事,对于他们这些在最前线的队伍就是如雷轰顶,没有机会抢掠了。董福祥所部以饥民为主,都是依靠抢掠发财致富,跑到哪抢到哪,在回乱的几支军队里,作恶最甚。可以用无恶不作来形容,这支乱军穷凶恶极,打仗凶猛,以不怕死著称,作恶同样罄竹难书,三晋地区的百姓听到董福祥名字,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噬其肉。
提督刘松山四十余岁,身形魁伟,右脸颊上有一道疤痕,三寸许的疤痕像一只鲜红的蜈蚣爬在脸上。是最早一批跟随曾国藩的乡勇,身上留有好几道伤疤,战功累累依靠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他是曾国藩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老湘军仅存十三营,但都是能征惯战的老兵,在这一群人里,官职他最高,资格他最老,兵马数他最雄壮。穿着打扮与身旁的 张曜相同,官职为从一品,故此官袍上的补服绣有麒麟。
“诸位言重了,大帅自有安排,我们听令便是。董福祥是位孝子,万事孝为先,对于董福祥不要苛求,人都会改好的嘛。至于过年嘛,能打下几个堡寨最好,打不下嘛退守防区,做到万无一失,饿不死人的。大帅爱兵如子,你们哪个部队饿死士卒,这官也当到头了。”刘松山没有趋炎附势,随大流说话,几句话便把旁边的几名军官的话给顶回去了。
“刘军门,你呀越老越没血性,过去你可不是这样的呀。什么事都肯替弟兄们争一争,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你们说是不是?”郭宝昌脸色通红,好似要找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