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被人当面揭了短处,柳氏却还能面不改色、神情自若的聊天,单是这份容忍和城府,就连老夫人都不禁生出几分赞赏。
没错,就是容忍。
老夫人不禁联想到自己,在她与柳氏这般大的时候,远没有这般的容忍。忍,她可以,但忍过之后脸上总能带出几分异色。
想当初,她为了保住家里的财产,为了不让自己被族老‘嫁’出去,不惜一切手段的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打杀出去。只是,她也被那群不甘心的族人冠以‘恶妇’‘悍妇’‘泼妇’的恶名,若不是那时恰逢战乱,朝廷动荡,即便她保住了家产,日后也要被世人的唾沫淹死。
知道自己的名声禁毁,她们姐弟三个一怒之下便脱离了本家,自立堂口,自成一支……转眼六十多年过去了,一路荆棘一路厮杀,她们姐弟总算在京中站稳了脚跟,但现在回想起来,脱离了宗族的束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博陵崔氏在京城也有几房,按照血缘关系,她们还算是不出五服的亲人,但因着过去的龌龊,彼此间早就没了走动,这让她们这一只多少有失助力,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连个支援的都没有。
如果当初她也能这般隐忍,或许,今日的崔家将是另一种格局。
想到这里,老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不自禁的软了语气,笑着问柳氏:“你有心了。只是不知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乔木呀?”
柳氏见到老夫人的笑容,心里大喜,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投了老夫人的缘,但老夫人肯给她好脸,这就足以让她激动万分了,强忍着心头的狂喜,她嘴角微翘,浅笑道:“回老夫人的话,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吃食,我只是想着当初我怀孩子的时候,吃不得荤腥,大冬天的就想吃点儿脆脆生生的青菜……呵呵,偏巧厨房里有新鲜的嫩菜叶,我看着很不错,便亲自动手包了点馂馅,喏,您看看?”
说着,柳氏亲自接过食盒,小心的推开上面的盒盖,露出一碟婴儿拳头大小的包子,包子的面皮儿极薄,透过几近透明的面皮,可以看到里面绿莹莹的素馅儿;包子褶像花瓣儿,绽放在那抹绿色上;香甜的小麦面粉味儿加上清香的野菜味儿,随着腾腾的热气缓缓在屋里散开。
“呵,还挺香的呀,六嫂,真是辛苦你了,”萧南斜倚着隐囊,抬眼看了看那精致的如同艺术品的包子,笑呵呵的问道:“是什么馅儿的呀,我闻着竟有点儿野菜的香味儿呢。”前世在大唐生活了十几年,自然知道柳氏所说的‘馂馅’是什么东西。
说来也有意思,在大唐,在京都,人们的主食以面食为主,而大唐的面食非常丰富,仅包子就有三种:素馅的包子叫馂馅,每逢四月八日,寺庙里都会为香客提供‘指天馂馅’;肉馅儿的则称为馒头;不拘什么馅儿的则为包子。
“呵呵,乔木的鼻子就是尖,”柳氏听了萧南的话,笑容更盛,她颔首示意丫鬟将馂馅端出来,嘴里却说:“是长寿菜和鸡子馅儿的。”
长寿菜?不就是马齿苋吗?